或许是临近国庆的原因,那晚三里屯太古里格外热闹。
就连停车位都是找了半天才找到。
林念语路上有点儿晕车,脸色明显不大好。
沈让北把车停好,偏头看到她神色隐忍,微微蹙眉,“想吐?”
林念语那表情说不上埋怨还是委屈,默默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反倒给沈让北看笑。
“……”
林念语无语,“你笑什么。”
沈让北扯着嘴角,低眸从中央扶手箱里拿出几个话梅,“这不难得见你生气。”
他慢悠悠看她一眼,“还挺新奇。”
说话间,那几颗青绿色包装的话梅,已经放在林念语手里。
指尖划过男生指腹温润的触感。
林念语心跳微妙地漏掉一拍。
“吃点话梅,能好受点儿。”
沈让北清邃的眼眸多了几分正经,抬手揉了下她的头,“等出去再给你买药。”
林念语:“……”
她含着话梅点了下头。
下车后,才注意到他开的车是路虎的最新款,要一百多万,是他不想铺张随便选的。
而同年七月,冯艳莱也买了辆这个牌子的车。
不过是二手的,到手才二十万。
就是可磕碰一下,冯艳莱都心疼得了不得。
林念语盯着崭新的白色车身,忽然有种不同以往的心境。
也许人长大就是会变得越来越现实。
从前她只会在意自己与沈让北的差距,比如成绩,外貌,能力,距离,可从那刻开始,有些物质层面的事,她就再也没法忽略。
……
那天两人吃饭的地点选在一家人均几百的法式餐厅。
菜式都是提前定好的。
林念语并不知道这些菜的价钱,只觉得这家餐厅实在是“华而不实,口味一般。”
沈让北听后挑眉,“行啊,下回你选。”
这话乍听像在挤兑,可仔细一琢磨就知道他没在开玩笑。
望着昏黄灯光下他那双眸色漆深又似笑非笑的眼。
林念语心绪忽有几分慌乱。
她垂下眼,吃着服务生送上来的不知道第几道菜,好一会儿才道,“那我只能请你吃麻辣烫了。”
沈让北倒挺看得开,“麻辣烫也不是不行,起码八菜一汤。”
林念语嘴角没忍住抖了下,绷着表情看他。
沈让北腔调带笑,“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
林念语摇头,想想说,“就觉得你这样很好,家在这里,想回去就能回去,对别人来说见世面的事,对你来说却是家常便饭。”
沈让北轻扬眉梢,似是有点儿意外她这么说。
顿了几秒,他哼笑,“也还好。”
沈让北目光轻描淡写地垂在眼前的牛排上,“主要是,随时能见到想见的人。”
“……”
林念语捏着汤匙的手一顿。
掀眸的瞬间,撞到沈让北不知何时投来的幽邃视线。
十七岁时爱慕的少年,仍旧高眉深目,清俊桀骜。
不同的是,这刻他长驱直入的视线里,只有她,也只看着她。
-
隐而未宣的东西似在两人中间秘密发酵。
最终的结果是,林念语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心率不齐得仿佛得了什么心脏疾病。
沈让北看她也不是很爱吃,没多久就提出去商场逛逛。
林念语对太古里不熟,几乎由沈让北牵着鼻子走。
给她买完晕车药,沈让北就带她去了卖金饰和玉石的柜台。
林念语以为他要买金子,没想到他只是想找个地方给挂坠重新编绳。
——就是他那块墨玉无事牌。
林念语眼睁睁看他从脖子上摘下来,微微诧异,“为什么要重新编。”
“磨损了。”
沈让北摘下来给她看,“不编马上就会断。”
突然的,他靠得很近。
个子又比她高出太多,以至于林念语莫名就有种整个人被他半拥着的错觉。
林念语轻轻咽嗓,却无处可躲。
只能垂着纤长的眼睫,煞有介事地看了眼。
他没夸张,拴着无事牌的绳口处确实磨损得只剩很细的一点。
林念语脑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家伙到底把这块玉贴身戴了多久。
似是瞧出她脸上的端倪。
沈让北几不可查地勾了下嘴角,若无其事地把玉牌递给柜姐。
柜姐算是沈让北的老熟人,说话没什么遮拦。
她摸了下玉牌,眨眨眼,“就这块看着也不值钱啊,你居然能戴这么长时间。”
倒不是这柜姐眼高于顶。
而是沈让北身上的每样东西,都没有千元以下的,这玉牌看着也就几百块钱的货,所以她是真的不理解。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她了解沈让北,或者玉石。
林念语眼中闪过一丝局促。
转眼就听沈让北意味深长地开口,“值不值钱的,也要看送的人是谁。”
他蓦地看向林念语,眼神有种轻拿轻放的暧昧,“你说呢。”
“……”
林念语呼吸有些不平静。
错开沈让北的目光,她唇瓣抿得很紧。
有那么一瞬,她很想摊牌,跟他说不用含沙射影了,这块玉就是她送的。
可不知怎么,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偏偏这会儿沈让北勾起嘴角。
他敛眸看向柜姐手里那块玉,模样闲散,修长干净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透明玻璃。
林念语忍不住白看一眼。
似是余光抓住她的视线,沈让北嘴角笑意更深,肆意又欠扁。
柜姐看出猫腻,也跟着笑了,她一边剪掉原来的绳子一边改口,“那是那是,要是喜欢的人送的,就是塑料都比黄金贵。”
这话沈让北倒是没接。
他只是冲林念语挑了挑眉,“要不要吃冰激凌?”
那语气有种不加掩饰的宠溺。
像哄小孩儿似的,嗓音微哑,尾音咬得很轻。
林念语微微怔了下,耳朵红红的。
点了下头,她正欲起身跟沈让北一起去买,不想这家伙直接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座位。
“等着就行。”
抬手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沈让北抄兜直接去了斜对面的那家甜品店。
柜姐看着她,忍不住笑,“这沈让北啊,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林念语抿唇默默望着远处那道颀长高大的身影,没接茬。
过了好久,小鹿乱撞的心跳才渐渐平息。
就这么,当晚林念语吃到了三十五块钱一根的抹茶甜筒。
高高的冰激凌上,装饰了一片很薄的金箔纸。
沈让北不爱吃这种东西,所以只给她买了。
很大的一份,林念语握在手里都有点儿夸张。
等柜姐编完绳子时,林念语也吃的差不多了。
事实证明,有些钱就该专业的人赚,就算林念语原来编的那根绳子已经编得很好了,可看起来还是没有柜姐这条好。
为了更配这块无事牌,柜姐用了好几种绳结,还绑了金色的线,乃至这块并不值钱的玉一下就变得高大上起来。
等沈让北要付钱的时候,柜姐却没要,她看起来就很会做生意,“你下次要买什么首饰金子啊,再来找我就行,就当帮我完成kpi了。”
沈让北把无事牌重新戴上,轻笑着说了句行。
林念语刚扔完甜筒回来就听到这句话。
不想下一秒,沈让北耐人寻味地看她一眼,扯了下嘴角,“等我再找个机会。”
林念语:“……”
两人从柜台出来。
沈让北问她还有没有别的想逛的地方。
林念语想着明天的课,摇了摇头,“我想回去了。”
沈让北略一点头,反正回去逛校园也是一样。
于是两人径直下楼,只是没想到刚到一楼,就被一个年轻小姑娘拦住。
小姑娘年纪不大,望着又高又帅的沈让北两眼放光,求他扫个码关注公众号。
当然不是白扫。
扫一次可以抓一次娃娃。
沈让北轻抬眼梢,看了看她身后整整一排的娃娃机,扭头看林念语,“抓吗。”
他突然的询问,让林念语有点儿无措。
那感觉就好像,他做什么都可以听她的。
林念语有一瞬小小的出神。
那小姑娘见缝插针怂恿她,“抓一个嘛抓一个,你们俩一人扫一次,能抓两次呢。”
她实在太热情。
林念语鬼使神差就拿出手机,扫了码。
她一扫,沈让北也拿出手机,跟着她扫了个。
小姑娘高高兴兴地给他们俩一人一个币,让他们俩去抓娃娃。
沈让北干脆把币给林念语,让她去抓。
林念语玩过一两次,但玩得不好,从来没抓到过。
沈让北轻扬眼梢,“你要是想玩,我可以先给你买一千个。”
林念语默默把第二个币送进去,“你就是给我买一万个我也抓不到。”
说话间,她随手操控起来,根本没多想,就按下落爪。
结果惊喜就是这么突然,这一下就抓起来两个,更离谱的是,这俩娃娃还都抓成功了。
眼看着两只粉色的大头驴从出口掉出来,林念语呆了呆,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小孩儿就蹦起来,“抓到啦,抓到啦!”
林念语看了看小孩儿,又看了看沈让北。
懵懵的表情有点儿可爱。
“可以。”
沈让北拿起两只小玩偶,眸子禁着玩世不恭的笑,像那么回事儿地挑了下眉,“看来我真应该给你买一千个。”
林念语被他微烫的目光不经意灼到。
眼波流转间,她偏开视线,不经意牵了下嘴角。
那是今晚第一次,沈让北在她脸上看到这样放松的神色。
像沁过薄霜的月光,清冷却让人沉溺。
眼底清辉荡起,沈让北勾了下嘴角,忽然就觉得,这一晚的“坑蒙拐骗”,还挺值的。
-
两只同样的粉色小驴玩偶,最终分成一人一个。
林念语那只一直拿在手里,沈让北的则留在车上。
吃了晕车药,回去的路上林念语好受许多,跟沈让北的话也不知不觉变多。
两人听着音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从学校的琐碎,到高中过去共同经历的人事。
林念语也是从他口中,得知邓哲去了天津上学,在那边过得似乎还不错。
至于周闯,他留下来复读了。
沈让北稍冲她偏了下头,“等过阵子邓哲过来找我,一起出去吃个饭。”
他语气不是疑问,而是祈使。
这会儿倒是跟以前一样霸道。
林念语抖了下嘴角,突然就想和他唱反调。
捏着小粉驴的腿,她望向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夜色,不咸不淡道,“看情况吧。”
“……”
沈让北撇她一眼,没好气儿地哼笑了声。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回到学校。
沈让北把车停在校外,跟林念语回学校逛。
说是逛,其实就是散步。
天黑得厉害,路灯也没那么亮,很多地点和建筑物都看不清。
林念语只能尽量给他介绍。
沈让北却听得心不在焉,单纯珍惜和她独处的机会。
夜色静谧又撩人,两人在校园中漫步着,一呼一吸间都是她身上清浅的栀子香。
不知过了多久。
林念语认知里的地点终于带他逛完。
沈让北也没强求。
或者说,他蛰伏得很没有压迫感,只提出送她回宿舍。
林念语是有一瞬间犹豫的。
毕竟送女生回宿舍这件事,在他们这个年龄段来说就是很暧昧。
可她却无法抵御这种诱惑。
最终沈让北把她送到九号宿舍楼下。
月色下,已经可以称作是男人的少年,身形依旧清俊挺拔,桀骜不逊的气质也从未改变。
他习惯性地抄着兜,薄唇轻挑,“走了。”
林念语点头,转身进了宿舍楼。
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踩着台阶,走到二楼,她脚步忽然顿住,扭身朝外窗外望。
晚风清凉,月华很浓。
彼时沈让北的身影正与茫茫夜色融为一体,再渐渐消失。
注视着这一幕。
林念语缓慢弯起唇角。
那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弥满滋味,像汹涌的潮水般,一刹那灌满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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