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林念语是最后一个回宿舍的。
白天虽然上了一整天课,可0921里的几个姑娘却依旧有精神头折腾。
韩笑和李月清俩人坐在电脑前甜蜜双排,梁甜则和自己高中时就开谈的对象打视频电话。
林念语没她们那么嗨,她安安静静地洗了澡,再安安静静爬上床准备睡觉。
大概是晚上带沈让北逛得太久,困意袭来得很快,快到在熄灯前林念语就睡着了。
难得的一夜无梦。
睡眠质量好得比从前任何一晚都要强。
等到第二天醒来,已经将近十点。
手机在枕边嗡嗡震个不停,林念语在迷蒙间翻了个身,刚拿起来就看到江琳发来的消息。
江琳:【你昨天干嘛去了,怎么不回我消息】
江琳:【靠,你不会伤心到自闭了吧】
江琳:【不是,你是死是活出来吭一声啊】
林念语:“……”
所以她在江琳心中就那样儿。
林念语几分无奈地敲字:【我看你想象力丰富得都可以续写红楼梦了】
江琳:【!】
江琳:【终于肯诈尸了】
江琳:【你现在啥情况啊要不要跟姐说说?】
林念语脑中忽然就闪过昨天早上她跟自己说的那些话,还有沈让北那张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犹豫几秒,她只能说:【没情况】
顿了下,又说:【也没自闭】
江琳:【没自闭就行】
江琳:【狗男人不值得咱自闭】
林念语没忍住笑了下,下床洗漱。
等回来的时候,江琳跟“自己”聊得正嗨,林念语把手机放到桌上,低眸扎辫子,一搭眼就瞧见“沈让北”三个字。
江琳:【我靠,沈让北简直跟邓哲那个狗男人一样,刚上大学骚就没边儿】
江琳:【他还秀!恩!爱!】
林念语眸色微顿,这才点开她发来的那张截图。
是沈让北的朋友圈。
照片拍的是她放在他车上的粉色小驴,文案写着——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皮筋刚巧在这瞬微妙地断掉,抽得指腹一麻。
林念语无声怔住。
江琳的信息咻咻往外冒:【你说他这是和那目标谈上了吗?】
“……”
林念语耳廓微妙地浮热。
心说怎么可能谈,八字都没一撇的事。
在输入框输了几个字,隔了几秒,又删掉。
最后她说:【不知道】
不是不愿意和江琳敞开心扉,是她真的拿不准沈让北想做什么。
退出聊天界面。
她点进朋友圈,往下翻了翻,果然看到沈让北发的那条。
两人共同认识的人总共就只有三几个。
排除江琳,她能看到的评论就只有两个。
一个是周闯,他留了句什么情况。
另一个是邓哲,什么都没说,只点了个赞。
林念语屏着微微悸动的心绪,看了几秒,最终决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临近中午,梁甜回来,叫林念语一起去食堂吃饭。
去的时间早,食堂人不多。
两人点了两份米粉,面对面坐着。
本来梁甜是打算和男朋友一起吃的,结果两人吵了一架,气得梁甜回来找林念语。
说是他对象得知梁甜擅自花两万买了套单反很生气。
林念语闻言一愣,“你花他的钱?”
梁甜眼睛睁得大大的,“怎么可能,那是我的私房钱。”
林念语不理解,“那他凭什么管你呢。”
梁甜微撅着嘴巴说,“他说我不节俭,也不把他当回事,重要决定都不跟他商量。”
林念语默默无语,正犹豫要不要劝“醒”她,结果梁甜白眼一翻,那叫一个嫌弃,“诡计多端的穷男人。”
“……”
“我花我自己钱还要给他报备,这还没结婚呢先管上我钱了,不要脸!”
小姑娘磨着后槽牙,越想越气,干脆拿出手机给对方发了条分手信息。
林念语见过痛快的,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痛快的,简直哭笑不得。
当然梁甜也不需要她安慰,就这么潇洒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吃了两口米粉,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还没问你呢,昨晚上跟那极品帅哥约会怎么样啊,回来也没见你跟我说。”
林念语:“……”
见她不说话,梁甜抢答,“你喜欢他吗?”
小姑娘眼神清亮,洞悉意味十足。
林念语莫名就觉得,倾诉一下也不是不行。
搅动着碗里的米线,她轻声道,“高中的时候,偷偷喜欢过。”
“那现在呢。”
梁甜果然不意外,“他也喜欢你呗。”
“不知道”那三个字已经被林念语说得有些麻木,可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替代,想想只能说,“我不确定。”
“……”
“而且我跟他之间差距太大了。”
“他家境太好了?不过家境好也没问题啊,谁找对象找条件差的。”
林念语摇头说,“凡是超过一定界限的差距,都不是好事。”
梁甜不可思议地张唇,“你这态度倒真让我好奇他家啥样了。”
“大概就是,”林念语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未来婚姻不由自己,早早就定下联姻对象的那种。”
“……”
梁甜干巴巴地扯了下嘴角,“你们这是在拍豪门偶像剧吗,而且你又怎么知道的,他亲口跟你说的?”
“高中时候听另外一个喜欢他的女生说的。”
林念语语气很淡。
就在沈让北离开连城后的一年。
林念语收到他送的生日礼物,这事也不知道从谁的嘴里传开,传进林知的耳朵。
两人本来八竿子打不着。
却因为当时期末考试,林念语被叫去帮忙贴考场学号,和林知在美术班意外碰了一面。
林知一下就注意到她。
即便林念语面对她时眼皮子也没抬一下,林知还是叫住她。
那会儿美术班已经没几个人了。
就林知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有什么话直接就在班级里说了。
当时她直接领口里拽出一条银色项链,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林念语那条同款。
林念语确实愣了下。
下一秒就听林知道,“沈让北送的。”
那气势不像以往那般趾高气昂,倒像一种消极的忠告。
林知扯着嘴角,“是不是很意外?我也很意外。”
她叹了口气,“大概那些男生就是这么敷衍吧,送人东西都不换样的。”
到那会儿,林念语已经明白她要表达什么,眼眸一敛转身就走。
林知却没完没了,干脆拽住她,“林念语,我劝你还是早点对沈让北死心,他跟我不可能,跟你也不可能,你知不知道他家里很早就给他订了婚,你知不知道他未来是要和青梅竹马的姐姐——”
后面那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就被林念语一个眼神打断。
或许是她那刻的眼神太过森冷,林知被吓了一跳,但也还是坚持说,“知道他手上戴着的那个黑曜石手串吧,那就是定情信物,他们俩一人一个。”
这句话像锤子,瞬间将仿佛石化的心脏敲得近乎龟裂。
就这么面面相觑了几秒。
林念语情绪麻木地开口,“我跟他从来就不可能。”
那时的窒息感,像冬日里浓重的雾霾压得她透不过气。
林念语从头到尾都没对任何人提起。
也不愿提起。
而那条沈让北送给她的项链,自那之后,她一次都没戴过,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送了沈让北回礼。
就在高考前的几个月,冯艳莱带她去寺庙祈福,求了好些东西送朋友。
其中有一份就是送给程丽茹和沈让北的。
冯艳莱那会儿忙,让林念语帮忙邮寄,林念语因而知道了沈让北在帝都的收件地址。
后来她自己又去了一次寺庙,就为替他求那块墨玉。
她没指望沈让北会真的戴她送的东西,更没想过,沈让北会戴到现在,戴到她面前。
似乎消除淤堵的最佳方式就是倾诉。
当林念语跟梁甜说完这一切时,心情居然在无形中轻松几分。
梁甜却听傻了眼,甚至有点儿好笑,她说林念语,原来你这么好骗啊。
林念语稍怔了下。
梁甜撇嘴,“你从头到尾都没和那帅哥沟通过,别的女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万一是她自己买来气你的呢,你也说她喜欢沈让北。”
“还有那个青梅竹马的姐姐啊,订婚啊,你都没问他本人,怎么就能确定呢。”
这些话犹如醍醐灌顶,林念语怔然无措。
梁甜托腮叹气,“你啊你,到嘴边的鸭子都能飞走,我要是你,直接上去和他掰扯清楚。”
“……”
林念语心情有些复杂,“其实也不完全因为这两件事。”
“还有?”
“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对我起意。”
明明高中时,两人根本算不上暧昧,他离开连城去帝都都没想过告诉自己,除了那条项链,两人也没有多余的联系。
可就是这么突然。
他和她上了同一所大学,甚至,还主动和她靠近。
话到这里,梁甜终于理解林念语的顾虑。
她点头,“也是,谁知道他是不是一时见色起意,寂寞了想找你玩玩,如果你以前不喜欢他还好,可你以前暗恋他,以你的个性,肯定不想再因为他难过。”
每句话都仿佛说到心坎里。
林念语垂眸,看着碗中漂浮的油星和葱花,“就算再喜欢,我也不要昙花一现。”
“……”
“更不要被抛弃。”
-
午饭就这么吃成姐妹谈心。
也许是有了比较,梁甜怎么看自己的男朋友怎么不顺眼。
结果闹分手也变成了真分手。
当天晚上那男生就拿着花跑来宿舍楼下求和,梁甜这人头铁,说不下去就真不下去,因此被韩笑笑称为英语系最不恋爱脑的女人,呼吁大家都向她学习。
然而只有梁甜知道。
她才不是对感情最理智的那个,林念语才是。
梁甜本以为林念语会因为沈让北变得少女怀春,可接下来的两天,她都没听林念语提过这个人,一切按部就班的仿佛那天的谈话根本不存在。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问俩人啥情况。
林念语只淡淡地说,“没什么情况,没联系。”
梁甜想想觉得也是,毕竟以两人的亲近程度,似乎也并不是天天能说话的关系。
按照这尿性,她觉得这俩人估计真没戏。
可就是这么戏剧化。
她刚在心里下定论没多久,周三那节选修课就疯狂打脸。
也不知道什么狗屎运。
沈让北居然和林念语他们上同一节选修课。
宽松的黑衣长裤,宽肩腿长,皮肤却白。
颀长挺拔的身影一进教室,骨子里的那股贵气瞬间就震慑全场,阶梯教室刹那便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去。
当然也包括林念语。
她坐在第四排采光最好的位置,目光稍稍有些惊讶。
旁边的梁甜比她震惊。
她捏了捏林念语的小细胳膊,语气诧异道,“什么情况他怎么还上讲台了。”
她说这话时,沈让北确实上了讲台,手里还拿了个薄薄的册子,低眸翻开,那一身松松懒懒的劲儿格外拿人。
林念语不由自主地怔住。
不想下一秒,沈让北忽然掀眼,视线朝她身上不轻不重地一撂。
他神色很淡,目光却如有形质,坠着沉甸甸的力道,看得人无端觉得浮躁。
好在对视不过须臾。
沈让北便收回视线看向讲台上的点名册,开始念上面的第一个名字。
介于少年人和男人之间的磁浑嗓音在教室里荡开,“张硕。”
到这会儿,大家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过来替老师点名的。
那个叫张硕的男生也很快喊了声“到”。
沈让北抬眸看了眼,还挺负责地在名册上划了个对钩。
从林念语的方向看去,他五指修长劲瘦有力,即便只是低眸云淡风轻地写几个字,也仍能轻易撩人心扉。
就连情场高手的梁甜都感叹,“你这暗恋对象也太帅了吧,怎么看起来比那天还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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