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店,我脱下高跟鞋,赤脚走在路上,昏黄路灯照出一个孤零零的影子。
夜风有些凉,吹散酒意。
我试探地摸上脸颊,竟然没有眼泪。
怎么就哭不出来呢?
第二天上班,化妆品完好地遮掩了疲倦,我坐在位置上,架着二郎腿,望着易砚办公室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忽然罩下来一道阴影,我收回思绪,笑着望去,正好对上一双晶润明亮的眼睛。
「谢尘。」
易砚站在我面前,下颌线紧绷。
我眉心跳了一下,不敢和他对视太久,「总监有何吩咐?」
他缓缓附身,一只手撑在我桌面,将我禁锢在小小方寸之间,「昨晚为什么丢下我?」
我仰着脑袋,喉间发紧,眼睫颤了又颤,「易总监,公司里还是要注意影响的。」
他轻轻笑了,抬手勾起我耳边的一缕碎发,「好。」
说完,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又看了我一会儿才直起身,转身离开。
我重重喘了口气,身子瘫软在椅子上,一颗心久久无法平静。
一直到午休结束,我才终于打定主意,揣着辞职信,笑容满面地敲响了易砚办公室的门。
「进来。」屋内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
我推门进入,走到他办公桌前,将信递过去。
他从电脑前抬起头,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放下辞职信,笑得更加用力,「上班太累了,想歇歇。」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信件,看见里面的钱后,眉头轻蹙,抬眼看过来,「给钱又是什么意思?」
「昨晚的意外收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由您还给您女朋友比较合适。」
他沉下脸,轻轻丢开信封,看着我不说话。
我冲他笑笑,「您忙,祝您前程似锦。」
说完,我转身往外走。
即将出门时,他忽然开口:「谢尘,为了躲我你连工作都可以放弃,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在你生命中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我背影一僵,回过头,笑容苦涩:「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是很膈应和你每天见面。」
他唇一下子抿紧了,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紧紧攥成拳头。
我没再看他,挺直腰板走出办公室。
但没想到会在过道里迎面撞见昨晚那个女孩。
她一头卷发,妆容高级,浅笑着冲我点头示意。
我回以笑容,和她擦肩而过。
「阿砚。」
没一会儿,女孩甜美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仅仅两个字,却是明目张胆的喜欢。
我脚步一顿,心里说不出的沉重。
坐会工位上许久,我的心情依然得不到平静。
这些年,我一直笑脸迎人,左右逢源,加强练习情绪管理,但没想到一遇见易砚,频频失控。
我讨厌这种安全领域失守的感觉。
收拾完私人物品,整理好办公桌,离开前,我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望向易砚办公室。
那扇大门紧闭,百叶窗落下,他们在干什么?
心中难过与遗憾如开闸的潮水般迅速泛滥,将我兜头淹没。
我努力面无表情,直到走进电梯,四下无人,那颗泪才匆忙落下。
到停车场,将东西放后座,我依靠车门,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含在嘴里,却找不到打火机。
心情刹那间更低落了。
忍不住骂了一句后,我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趴在座椅上,够着去储物盒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火机,转身准备点燃时,猝不及防撞到了一堵肉墙。
手里的火苗转瞬即灭,我下意识拿下嘴里的香烟,藏在身后。
但很快就觉得没必要。
易砚微微抿着唇,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奕星的合同还没走完,你现在走,可拿不到提成。」
这人特意下来跟我说这个的?
还真是个好人。
身后就是车,退无可退,我只得忍受着这过分亲密的距离,仰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你的意思是你要让我参与这个项目?」
他清浅地勾了勾唇角,「有这个打算。」
我默默横移两步,拉开与他距离。
他垂眼轻语太温柔,我有点呼吸不过来。
「那是我莽撞了,谢谢易总监,我一定肝脑涂地,鞠躬尽瘁,燃烧自己,照亮公司。」
因为紧张,我语速有些快,听起来很欢快。
他蹙起眉头,眼神里闪过一抹无奈之色,「谢尘,果然跟你谈钱比谈感情容易。」
心口一涩,记忆袭来,我低下头,不敢面对他。
易砚,那是我永远过不去的坎,你不用提醒我的。
「杜遇是昨天那个杜总的妹妹。」
他这没头没脑地一句话,让我有些不解。
想了几秒后,我震惊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昨天合同那么容易就谈下来了,易砚……总监,你好厉害。」
牺牲色相,吃软饭,走捷径,他怎么变成这样的人了。
我面上笑得灿烂,心里却一阵阵发寒。
地下停车场很安静,灯光昏暗,空气沉闷,隐隐有潮味。
他伸手想弹我的额头,动作做了一半,又收回了手,「工作去吧。」
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继续表忠心,「是是是,我太不懂事了,竟然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晚上不加班到十二点,我绝不离开公司。」
他没理我,继续阔步向前,身姿挺拔潇洒,所过之处,有若隐若现的木质香气留存。
昨天扭伤的脚踝还有些疼,渐渐的,我落下他一段距离。
他忽然停住,回头,目光上下一扫,「要我背?」
「啊?」
他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揽住我的肩膀,让我靠住他,「别得寸进尺。」
我?
他哪里看出我需要他背了?
又哪里看出我要他扶了?
到底谁得寸进尺?
「我可以自己走。」我挣脱了几下,没挣脱开。
他低头看我,温热呼吸喷洒在我耳边,酥酥麻麻。
「脚踝都肿了,为什么还要穿高跟鞋?」
「你就那么在乎高这几厘米?」
「幼稚。」
我眨眨眼睛,再次抗议,「你别管我,我可以自己走。」
他移开目光,像没听见我的话一样,自顾自带着我慢慢往前走。
短短一段路,让我生出一种穿越时间长河的错觉。
我和他好像回到了少年。
形影不离,笑骂打闹,青春无限好。
「易砚。」被记忆里的美好击中柔软,我忍不住唤道。
他轻轻恩了一声,等我继续说。
我仰头掠过他的喉结,看向他坚毅的下颌线,「你……」
话就在嘴边,又硬生生吞下。
「我会努力工作的,咱两一起致富啊。」
他没有感情地回了我一个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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