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ur（2）
手机屏幕真的能反射强到晃眼的太阳光？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赌上这一把。为了切实达到效果，我还是用了镜子……只不过不是女孩子常用的那张镜子。现在科技那么发达，镜子也不必再像原来那么笨重，有些镜子薄的像贴纸一样，一面是镜面，一面是粘纸，轻轻松松就能把任何事物变成镜子，这种镜子被称为“软镜子”。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软镜子？因为我家里都是娃娃……有手办之类的存在，自然需要亚克力收纳盒，在收纳盒的其中一面贴一张软镜子，那就是镜面背景板。哪怕事后真的有人调查了我的淘宝记录，我也能自圆其说，缺少的部分完全可以用失手剪坏而造成浪费来解释。
是的，就像之前说的，“完美犯罪”最需要的只是“没有证据”。我今天过去，原本就是为了杀人。第一次杀人便那么顺利，到底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
我在楼下徘徊，是因为我必须在没人注意的地方给我的手机贴上软镜子，让它变成凶器，我知道老式居民楼内部是没有监控的。
奔跑中我的盘发之所以散落，是因为我刻意解开了它，为了给自己一个合理整理头发的理由，因为我必须把证据藏起来。
现在那张夺人性命的软镜子正藏在我盘起的黑发中，用巨大的发卡一夹，凶器和头发融为一体。几年前，我所在的推理社所编排的话剧就是用这个藏凶器的手法惊艳了观众。
虽然将长柄雨伞拿在手里，用伞尖将他扒拉在边缘的推下去更容易，但之后在尸体上找到伞尖的青紫压痕，我会有不小的麻烦。我可以说是正当防卫，但不能保证警方一定不会怀疑我。因此我舍弃了雨伞，改用镜子作为杀人凶器。
这种破绽百出的杀人计划之所以能成功，三分之一在于我的算计，三分之一在于天气，最后三分之一在于那个男人造成的心理压力，缺少一个因素，全盘皆输。
因此，我不信任那个如同狐狸的男人，并非所有事情都能用巧合来形容的。
我的冷静让我自己都感到害怕……八年前目击宵宵自尽之时以及两年前得知智瑜死讯之时，我可能已然把一生的狼狈都用完了。或许在智瑜死后，以前的夜寒寒也早就死了，留下来的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嗅着腐朽的空气苟延残喘。
回家后把软镜子剪碎后冲进下水道吧，路过楼下的垃圾桶的我心想，证据－－特别是凶器－－还是不要随便丢掉比较好，哪怕只有小到离谱的几率……谁知道那个男人是否还跟着我，我不能让这唯一的证据落到别人手中，哪怕只是整理垃圾箱的保洁人员。
我的人生充满了巨大到我难以承受的后悔，我后悔在露露的墓地揭穿宵宵的罪行，我亦后悔这几年逃避一般地断开和智瑜的联系，可我惊愕于自己竟然不会后悔如今真正意义上亲手杀了人。也许是因为从未预料到宵宵和智瑜的最后会如此凄惨，但我这几天在脑海中无数次演练如何下手杀人才能制造意外的假象，又该如何编造两套不同程度的、足以分别说服令我烦不甚烦、防不胜防的男女，让他们相信“目击意外”和“冲动杀人”的虚构。
我可不是天生的心机婊，曾几何时也担心自己的行为会不会伤害到别人，只是这几年现实扇在我脸上的一次次巴掌让我厚了脸皮、坏了心肠。
那个男人料错了，做大事的时候，我从来不冲动，我也不会寄希望于赌博。我永远不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真正的底牌，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个真正的、丑陋的我。
如果说，以前我只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今后我将要和不同等级的人战斗。但很神奇的是，我宛如卸下千斤重担。
－－怎么，你是那个家伙的女人吗？！所以想找我们复仇……－－
“当然不是啊，”我呢喃道，“那个没有脑髓的……我只是为了能睡个好觉。”
Five（1）
一星期后，我曾重返案发地点，穿着黑色的连衫帽，帽子扣在头上，既能遮风挡雨，又能掩盖自己的面部，我如鬼魅般站在居民楼下，回忆自己曾经的行动。
在深夜的老式居民区里，老人和孩子早早入睡，上班族们都在为次日的工作养精蓄锐，百家灯火已经熄灭，很少会有人注意到楼上经过了这样一个潜藏的杀人犯，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曾经多次在同样的深夜里用事先准备好的钓鱼线传送录音笔，在他的窗口播放磨刀的声音。我想，夜深人静之时听到利器特有的摩擦声，就像听到锁链拖在地上的声一样骇人，如同叩打一个罪恶的灵魂，难怪他那么容易被我吓到。
至于如何将钓鱼线穿过三楼的花台架子，方法要多少有多少，还要感谢那个小混蛋把李奶奶生前精心培养的花盆全部移走，给了我不少发挥手法的空间。劝说自首的短信对于我来说是个意外，但我也准备过能让他的神经更加紧绷的道具，我在刚入大学的时候就施展过这种小手段。杀人很难，但我确实在逐步提升成功的可能性，因为我是个普通人，做不到惊世骇俗，更做不到随心所欲。
夜已经很深了，我站在他家的楼下，也是他死去的地方，可我没有看到他的亡灵在我身边，一脸愤恨地想要掐着我的脖子让我一命偿一命。我也没有遭遇天打雷劈，生活依旧这样继续下去。果然……正如我那个许久未见的、不能接受影视剧中天罚桥段的朋友所言：“如果上天真的会惩罚罪大恶极的人，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神吗？还是说因为是我杀了他，我身上的煞气阻挡了鬼魂向我索命？这样一想，那个男人真是狐假虎威啊，身处摩曼家族时参与了杀人，却不敢向一个杀了自己的女人报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真的只是人的自我安慰吗？我不知道……我早已彻底迷惘了。
大学刚开始的时候，室友曾经用激将法问我去不去试胆，我当时跟她说，你就当我真的感到害怕了吧……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恶作剧便是一切的开始，“柳式姐妹案”是我人生的最大转折，这个案件让我清楚地认识到我是一个普通人。若非我“自作孽”，我走不到这个地步，因此我不恨任何人……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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