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看着血红的“GameOver”和那个厉鬼般的女人，单冉的额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岛刀，岛刀的手机屏幕上也是同样的画面。
“你怎么也输了？”
单冉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中，这小子打游戏一直打得不错，应该不至于快速出局。
岛刀对此笑而不语，这时熟悉的铃声响了，老师宣布下课。两个人故意等到人都走光了才开始行动。脚刚站到和刚才游戏中一式一样的那个走廊上，单冉就忍不住咽了口吐沫，两人头顶上的感应灯一明一暗，像个调皮的孩子在不断眨眼，更像是一道催命符，催促着他们赶紧上路。
“想什么呢，”岛刀用指尖推了推眼镜，还是那一幅淡定从容的样子，“我们两个在游戏里的死亡地点和方式是一样的，那个女人一定会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我们。”
“一样的？”单冉愣了，难道说岛刀是故意配合自己，他从始至终一直看着自己打游戏，然后选择和自己一样的时机结束游戏？这可是要命的游戏！
岛刀勾起一丝微笑，说道：“不是说有我在吗？”
单冉觉得一股暖流。
“先做一个假设，”岛刀开口分析道，“假设这些连续发生的悲剧都是‘鬼’这样平时看不到、摸不着的存在制造的，虚无缥缈的东西想要影响人的认知，乃至夺走人的性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个世界每时每刻会出现冤案和冤魂，如果这些冤魂全都留在人间复仇，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但人总会因为刺激而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因此她——也就是那个‘鬼’——以那个游戏为媒介，用和现实中一模一样的场景作为夺命游戏的背景，让玩过这个游戏的人轻易地将现实和虚幻混为一谈，这样她便可以进入玩过这个游戏的人的大脑，操纵这些游戏玩家的行为。”
“……操纵我们的行为？”
“既然是上课中使用移动网时才能出现的游戏，会玩到这个游戏的人几乎可以锁定为大学生，大多数的学生都没有过强的意志力，很容易被压力所击溃，就像一颗颗草莓一样。她让游戏玩家们看到了恐怖的幻象，让年轻的他们产生或多或少恐惧。因为游戏中的场景完全是真实的教学楼的复制、黏贴，所以游戏玩家一旦发现游戏中的遭遇变成了现实，他们几乎马上就能发现身处的环境就是游戏中的背景，惊恐感会被无限放大。一旦自己日常中最普通的事物变得扭曲，人都会感到不安。因为没有人真正会对事不关己的事物的改变而感到恐怖，危机如果离自己很远，那么对他来说，那就不是危机，或许更像是一种八卦。突然遭遇危险的他们的判断力会被扰乱，大多数人都会做出与当初玩游戏时一样的选择，所以现实中的他们大多数都死了。其证据便是你的那个朋友。”
“唐军？”
“对，就是他。即使是设定好的情况，放到现实里也会发生各式各样的意外，她无法预判摔在一个人身上的另一个人会因为得到了缓冲而捡回一条命。”
“……”单冉觉得岛刀说的话很有道理。
岛刀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吗？学校一个月前死了一位老师，是自杀。”
单冉看着岛刀，他完全不知道，也不明白岛刀为何提起这件事。
“那是一位刚进学校的老师，做事很认真，性格内心，她对每节课都很用心。在她的某堂课上，有个男同学旁若无人地开移动网打游戏，还发出各种噪音，严重影响了课堂纪律。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老师，她点名批评了那个男生，可那个男生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大喊大闹还骂粗话，听说男生骂得很脏、很难听，刚从学校毕业、还没有怎么接触社会邪恶的那位老师当场就泪崩了，回去之后她一时想不开，她从教室公寓的顶楼跳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
“那之后，不明不白的死亡事件就在学校里出现了，而第一个死的人就是那个害她自杀的男生。”
“你是说这……这都是那个游戏，《恐怖校园》造成的？那个游戏是那个自杀了的老师？！”
岛刀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
“她来了。”
岛刀的话音刚落，单冉眼角的余光就瞄到一个身影，他定睛一看，那个屏幕上恐怖的女人站在他们后面，正对着自己阴阴地笑，一双白到几乎透明的手正往岛刀的脖子伸来！
单冉吓得二话不说，拉起岛刀就跑。
“你跑什么呀。”岛刀语气里多了一份无奈。
“不跑难道让那个女人掐死我们吗？”单冉忍不住回头喊道。
单冉惊恐地回头，他看到女人的身边多了几个人，不，那不是人，人不可能是这样的！有的脸色惨白却两眼充血，有的脖子歪成九十度却还在咧嘴笑，最恐怖的是还有一个没有头的竟然还笔直地伸着双手。
“后面的数量是不是多了？”岛刀的声音不起一丝波澜，仿佛在食堂里问他们后面都几个人排队准备打饭。
单冉点点头，他立刻扭回头，一张惨白的脸立刻凑到他的眼前，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尖叫，脚下一空，身体失去平衡，岛刀立刻扶住他，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楼梯的边上！他差一点就掉下去了！
“别怕。”
“可可可可是……”单冉话都说不利索了，他的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膛。
“这个游戏夺不走人的性命，”岛刀看穿了单冉的想法，“这个女人无法直接伤害任何人。”
像是对岛刀的话产生了反应，感应灯闪烁得更厉害了，单冉看到岛刀身后的女人举着鹰爪一般的手慢慢逼近，她在笑，眼睛里却满是杀气，导致这抹笑容看起来无比险恶。
“快跑啊！”
“不用，”岛刀淡定地说，“你想想，你朋友和他前面那个都是自己摔下去的，那个脑袋被电梯夹掉的男生则是在电梯里外进进出出、狂按按钮，可无论是你们，还是当时在电梯的女生都不知道这些人看到了什么，为什么恐惧。你们会以为他们疯了或者发神经了，要是不知情，你们也不会想到他们出事是一个游戏造成的。这就是说那个女人没有亲自动手，只是让打游戏的人可以看到像我们现在看到和游戏里一样恐怖的情景，让他们产生恐惧从而发生意外。”
单冉很佩服岛刀在这种情况下气息完全不乱，依旧淡定地做出解释，他都快被吓疯了！
“所以呢？！”
“百闻不如一见，你仔细看着。”
那个女人的手已经可以触到岛刀的脖子，但他毫无惧色，反而紧紧按住单冉的手不让他动，单冉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心挣扎地想要跳出胸膛。让他惊讶的是，那个女人的手根本没能伤害到岛刀，她的手竟然穿过了岛刀的脖子，她完全碰不到岛刀！女人睁着眼睛，又转头攻击单冉，单冉害怕地眼睛一闭。当他的眼睛睁开时，女人的手在他眼前，她也碰不到他！
“明白了吗？最终伤害人、甚至杀死他们的是他们的恐惧心。”
第三章
女人的笑容消失了，变得更像厉鬼的她野兽般地吼了一声，旁边的男女生一起围上来，一双双惨白的手抓向岛刀，但谁都没有办法碰到岛刀丝毫。
“够了！”岛刀的声音带上一点冷冽，他厉声喝道，“我知道你是有委屈，可害你自杀的人早就死了，你又何必造成更多的死亡？上课开移动网打游戏、不认真学习的学生这么多，你杀得完吗？”
女人摇了摇头，她怒吼着，她的两只眼睛变得通红，竟然留下两行暗红的血泪。看到她这幅模样，单冉内心不由心生同情，她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人？
“你又何必这样？收手吧！”岛刀叹了一口，脸上闪过一丝同情，他很快恢复常态，平静地说，“在万劫不复前赶紧收手吧！不要增加自己的罪孽。”
“对不起！”
就在岛刀和女人僵持的时候，单冉鞠躬九十度道歉，女人愣住了。
“我们只知道玩却不知道会给老师带来这样的伤害，”单冉此时已然忘却了害怕，想起自己也在上课打盹，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对不起！”
女人的双手垂到身畔，她的身影渐渐淡去。单冉看到淡去之前女人似乎露出了一丝微笑，不是那种皮笑肉不笑，而是真正的微笑。
见到此情此景，岛刀发出一声叹息：“原来，她的执念仅仅只是一句‘对不起’。”
……
“事情就是这样。”
单冉去医院看望唐军的时候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他认为身为当事人，唐军有权知道一切。
唐军听完后，沉默好久，他认真地说：“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课。”
当单冉退出病房，岛刀闭着眼斜靠着墙壁，单冉以为他站着就睡着了，正想轻轻地拍他一下，岛刀就睁开了眼，问：“你朋友怎么样了？”
“好多了，就是有些骨折。”
“是吗。”
“我说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我好介绍你们认识。”
“不了，”岛刀扶了扶镜框，语气冷漠地说，“我们不熟，我如果进去，杵在那里，反而所有人都尴尬。”
“你们认识了不就好了。”
“我不善于和人交往，不过你这朋友倒是可以深交，他的命或许是他自己救下的。”
“啊？”
“你是否想过之前我说的那个‘鬼’无法预测的意外？为什么打过那游戏后活下来的，除了我们之外就只有他一个人？他前面那个男生为了逃跑而撞开了你同学，但他逃跑时不忘身边的人，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便是如此，他的善念也许感动了上天，上天不愿过早收取他的命。”
“是这样吗？”
“有一种传说，过于被神所爱的人都会很早到天国去，因为神实在太喜欢他们了，想要将最美丽时期的他们留在身边。也许是因为这些人太美好了，所以，神不愿让他们留在人间。可是……那样的，实在是太可悲了。因为不是凡人，所以比凡人更美丽，可正是因为他们不是凡人，所以要比凡人承受更多的痛苦。这就是许多人所在追求的‘神的力量’的代价，这个世界其实是‘公平’的，正如同强大的力量往往会给其主人带来不幸，强大的执念会把更多的人拖入深渊。”
“……”
“那位女老师可以影响这么多人，也许是因为学校里的老师们面对学生不愿好好听讲都有着同样的愤怒和悲伤，而那些因为游戏死掉的人，”单冉顿了顿，“觉得自己死得冤，愤愤地看着和他们一样情况却还活着的人，这些负面情感增加了那位老师的力量。”
单冉不愿谈及这些不愉快的话题，于是说：“别想了，事情已经结束了。好了，我们回去吧！”
少年说完，往电梯走去。
“这件事结束了，可下一件呢？”岛刀在单冉身后轻轻地说，“学校可是一个小社会，总会有负面情绪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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