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今时心里气恼，雪初意外伤到，今时又心疼。此刻，他心里憋着火，带着委屈，又怀着忧心，一时间五味杂陈，极不痛快。
会议室散在桌上和地上的案件材料，雪初扫了一眼，然后目光回到今时脸上，红红的指印，还有像是指甲刮到的一处小口子。她的手指不自觉抬起，食指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脸。
今时抬头，他看到雪初眼睛有点些微的氤氲之气，许是刚才一下疼的，许是她也在心疼今时。今时看了，憋闷的情绪才纾解了下来，他尽力咧了下嘴，扯出一个不太标准的笑，安慰雪初说：“我没事。”
闹出这一场动静，不一会儿，所里的主任过来，问询情况。
雪初心里也疑惑，其实之前隐约听今时提起，说当事人知道后，虽很生气，但最后本着统一阵线的角度，加上今时放低姿态，几次三番求告说服，总算同意，律师费全免的前提下，配合再次取证，并答应根据诉讼结果再定赔偿方案。
后来，在今时的指导下，又成功拿到了对方当事人亲口说确实签过120万借条的录音，并承认没还钱。可为何今天的态度看来，并不像是这么回事。
今时把情况大体说了下，原来当事人今天过来，起初情绪还正常，只是一改之前的态度，说不能配合了，前面那个录音也不会提供给今时，决定放弃诉讼，但要律师全额赔。
田小荔哭着叙述：“我就求她，说毛燕女士，明明可以补救，你这不是存心为难我们嘛，你这案子又不是赢不了。谁知道她骂人，骂我……”
田小荔哭着说不下去。原来当事人当时听了，骂了句“小-婊-子，你说什么呢”，今时看不过去，说请冷静点，放弃诉讼，直接谈赔偿，那也希望您把录音给我们，我们把债权买过来。结果当事人明确不同意，还一拍桌子就给了今时一耳光，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一时间大家都想不通，当事人为什么突然变卦，甚至在提及买债权时，还出手打人。虽然这事错在律师失职，可怎么想，事情总透着一点蹊跷。
但不管怎么说，吵的吵，伤的伤，哭的哭，这一通下来，大家也都精疲力尽，闹得脑仁疼。今时干脆把一切都抛到脑后。他轻声问雪初：“能走吗，我们先回去。”
雪初点头，被今时扶着出了律所。雪初本来订了餐厅，但这餐饭多少有点索然无味。草草结束，便回了家。
到家后，今时端来一盆温水放下，然后不顾雪初拒绝，拉着她的脚没进温暖的水中。瑟瑟的冬天，雪初本不该穿单鞋的，但她今天在外出庭，穿制服着皮鞋，结束后就近直接来找今时。
此刻，她的脚已经冻得冰凉，被今时在水中握在手里，传出一阵阵暖意。雪初难为情，去扒拉他的手，今时却固执的按住。简单泡了一下，今时又把她脚搭在自己腿上，拿来药酒轻轻擦拭。
一直以来，都是雪初性格执拗，可不知道为什么，雪初总觉得此刻的今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决。终是拗不过，雪初也就放弃。许是今天这一档子事，分散了雪初的精力。也许等她过后回想，会发现，今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心疼，还有此刻两人肌肤相触的暧昧。
这些天，本以为事情有了转机，突然又急转直下。
“今时……”终于，雪初还是开了口，“田小荔，家境怎么样？”
今时也知道雪初想说什么。的确，金钱面前，道德也难绑架。即使是今时有带教律师的责任和道义，但也很难扛得住这么大一笔钱的压力，可能没办法，还是要小姑娘自己担大头。
今时顿了一下，转而继续揉，只沉声问了一句：“你记得读书时候，我们在律所实习，曾经吐槽律师的师徒制吗？”
雪初记得。
实习的时候，同组有个毕业不久的师兄，俨然成了带教律师的马前卒，文书要写，跑腿要做，甚至很过分的取快递、接孩子、辅导作业，还得给带教律师家里装修铲地板上的腻子，得了腱鞘炎，活像个带教律师的私人保姆。他们当初都看在眼里。今时曾说，带教律师不仅仅是领导，更应该是称职的老师。
因为，有一句戏称，5千块，你可能请不来一个司机，但3千块，不包社保，你就能请到一个通过司考的司机 助理 文员。律助被带教的老律师压迫，然后律助独立执业，成长为老律师，再去压迫下一代律助。
今时抬头看向雪初，认真道：“他们拿着可怜的收入，却让他们担起整个案子的责任，这不公平。”
今时的语气平和中透露着坚定，雪初不再开口。今时虽然没说，但雪初也猜到他在独立执业之前，付出过许多。因为淋过雨，所以愿意为别人打伞。
雪初突然觉得，这的确是当初自己义无反顾爱过的男孩子，这么多年，他懂得了越来越多的行业规则与执业技能，可他还是能初心未改，保留有着可贵的人情味。
“我想，我可以支援你三十万。”雪初直接了当的开口。
今时愣了一下，直盯着雪初的眼睛看，雪初不好意思，又补了一句，“借的，借的，又不是送你。”
今时忍不住笑了，他知道，虽然雪初家境小康，不像他，家庭负担比较重，但事业是一步步拼来的，钱也是，而且即使法律是高薪行业，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今时心里涌出密密麻麻的暖意，不感动是假的。
许久，心绪平复，他抬头，故作谄媚状：“雪初真好，以后让我抱你大腿好不好？”
“差不多得了哈，你还想当糖公鸡，最初几年我的收入是比你多也稳定些，可这几年，你的大腿很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雪初当然知道抱大腿是玩笑话，无非是附和他，调动气氛，好让他开心一些。
气氛确实不再沉重，今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是事情发生这么多天来唯一一次，今时真心的笑出来，就像是压在胸口的大石暂时的放下。
雪初不理他，抽回脚，往后缩了缩身子，今时跟着她的方向，往前挪了挪，满腹感动，郑重开口：“雪初……”
雪初拍拍他肩膀，直接点了点头。
今时没再说下去，短暂停顿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笑着补了一句：“这样吧，钱不用，但我的买房计划可能要搁置了，你买了新房能不能给我留个房间？”
“上一边去。”
雪初听了噗呲笑出声来，翻个白眼。
今时心里暗想，如果有一天，两个房间变为一个，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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