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婠书缓缓起身,回首望去,只见一抹墨色身影立于玉兰花树之下。
一袭墨色衣衫,绣有青鸟图案。面如幽月,色若春晓,眉如远黛,眼若辰星。清澈又桀骜的眸子里散发着一丝凛冽,整个人尽显肆意闲散之态。
沈婠书险些慌了神,眼前的男子自己可从未见过。她鲜少出门,也不大与人接触,实在不知是哪家公子竟这般熟络的上前搭话。
别的也就罢了,自己可不想因此被人说了闲话去。
“不知是哪家公子?小女恐失了礼数。”沈婠书后移几步,侧身行礼。
那男子却未回答,反而是细细端详了沈婠书一番,“沐沉向我讨了瓶药去,想必是为了你吧?”沈婠书遮掩的很好,不过还是让他捕捉到了那些伤口。
今儿一早,沈沐沉火急火燎的求见他。原以为是什么大事这般着急,结果是讨要一瓶消肿散的。这小子支支吾吾也解释不清为何求药,他也懒得问,便直接让他拿药离去。
此话一出,沈婠书也立刻确认了他的身份,“弟弟不才,叨扰世子了。”沈沐沉在外面算上交心的也只有楚英王世子楚容萧一人。
“总听沐沉说起你,今日终得一见。”清透的声音响起。
楚容萧今日被楚英王安排来广元寺,不为别的,只是让他瞧瞧沈家女郎,有入眼的便可抬进英王府。一来,让他成家,省得这逆子再游手好闲。二来,与沈家结亲,也能牵制一些朝中势力。
楚容萧不容反驳,只得前来。不过他于此毫无兴趣,只是想到那日情湘馆中沈沐沉所谓的三姐姐,才来了兴致,这便转转悠悠,在这里瞧见了那熟悉的人影。
沈婠书觉得两人独处很是不妥,便开口,“世子若无其他事,小女这便回去了。”说着就要迈开步子。
谁成想这楚世子眼含着笑意,没有要让沈婠书离开的意思,“我有事。”
沈婠书不解,“世子请讲。”
楚容萧几步上前,立于沈婠书眼前,敛住笑意,“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和家中姊妹动手了?”想成心逗逗沈婠书。
其实他也略知了一些京城传闻,说是沈家女郎个个知饱读诗书,美艳动人,毫不逊于前几代。只有这三小姐懦弱无才,出身又低微,比不得其他几位,因此也不受沈琳重视。
自然楚容萧也不信这些,只当拿来听个趣儿。他可是接触过沈婠书的,最有发言权了。此女定不是传闻中那般庸才。
沈婠书听完楚容萧的话语后,无言片刻,“世子莫不是在开玩笑?”面对楚容萧,沈婠书一直都是从容沉稳。也不知是哪里竟让楚容萧觉得自己是个好打趣的。
清脆爽朗的笑声入耳。
“三小姐果然好性子,这都没逗成你。”沈婠书这反应在楚容萧的意料之中。他只想再想试探一番这“懦弱无能”的三小姐罢了。
“那世子还有事吗?”沈婠书淡淡开口。她可不想与楚容萧在这浪费口舌。
楚容萧道:“有。总觉的你的声音好生熟悉,似是听过。”这是真的,不论在情湘馆还是这里,这声音他之前绝对听过。他的耳力一向很好。
……
沈婠书本就对楚容萧无感,这下好了,直接变成了反感。用这般话语搭讪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属实下作。也不知沈沐沉是欣赏楚容萧哪样品行了,竟还曾帮他说话!
楚英王风流浪荡,楚容萧花天酒地,已不是京城的秘闻了。只不过就冲楚容萧这张绝美的脸和处处留情的性子,定是妻妾成群,当真不至于来撩拨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女。
沈婠书垂下眼角,“世子闲情雅致,小女愚钝,无法感同,这就回去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经过楚容萧身侧,只得听见一句,“这药管用,好好敷着。”
“三姐姐这是何处去了?让我们好找。”刚到中院,便听见了沈婧画的声音,语气中略显责备。
这会子大家都聚在这了,前几日去还愿的赵二姨娘和沈娴棋也汇合了。
“来了便好,小娘正要带我们去诵经祈福呢。”沈娴棋主动挽上沈婠书的胳膊,一同进了永乐大殿。
说实在的,沈娴棋对沈婧画也喜欢不起来。她是备受宠爱的庶女,日子过的与嫡女不差,平时就乖张骄纵,时不时还会对长姐甩脸子,自然不用像沈娴棋和沈婠书那般活得小心翼翼。
诵经祈福这部分,每年都会由柳大娘子操持。只是如今情况有变,便由已在广元寺的赵二姨娘代劳。
青灯古佛,钟声袅袅,一派清净。这一诵便到了晚间。
赵二姨娘图个清净,便自乘一辆马车回去了。沈娴棋自然而然来与沈婠书同行。
“我瞧着你今儿脸色不大对啊。”沈娴棋一向细致,又怎会看不出沈婠书眼中流露出的漠离?“怎么啦?”沈娴棋关切道。
“倒也没什么。”沈婠书并不想于自己而言算是侮辱的话再次说于别人听。
“还不说实话?你当真我看不出你脸上的伤?”自己这妹妹打小嘴硬,真不知何时能改一改。从小到大因为这性子,遭的罪还少吗?
沈婠书依旧不打算开口。
“唉!是爹爹打你了吧?你也别太在意,爹爹一向暴脾气,除了大姐姐和五妹妹,对谁都严厉。”沈娴棋颇为无奈,沈琳不疼爱沈婠书,府中人尽皆知。却不想,都动上手了。
沈妤琴是嫡女,又是沈琳第一个孩子,再加上她自己争气,讨父亲喜欢的不得了。沈婧画是梅四姨娘的爱女,谈吐举止和梅四姨娘如出一辙,自然也得沈琳疼爱,连沈妍诗都比不上。
沈娴棋虽然比沈婠书多一点疼爱,但这一点就如同没有一般,沈娴棋也很少能感受到。所以,于沈婠书她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沈婠书只能道一句:“无事。”
倘若寻“老姐儿”这事儿被造谣了出去,也不知沈娴棋听到后会作何感想。
马车渐渐驶过寂静的山路,石子在车轮下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突然震耳欲聋地的一声马鸣声响起,马儿瞬间失控,四处窜动。
马蹄急踏,车子止不住摇晃,直直向山下坠去。两人在马车里惊恐万分,不知该作何。
“这是怎么了?”沈娴棋失了神色,好好的马儿怎么突然受惊了?
“姐姐抓紧窗边的笭子!莫失了稳心。”不管如何,马车似已经摇摇欲坠了,只能保持定力。
一片波涛喧嚣中,马车终是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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