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相隔万里，还是要将一切尽数掌握。
连同我这颗心，也如此吗。
中秋佳节，至。
北国王宫内夜如白昼，这场面要比元文公主入宫那天宏大热闹。
而佳崇宫的海棠依旧开得绚烂，项广王为那宠妃寻来鼎鼎有名的林艺大师，破了寻常花期。
往年的中秋盛宴也只交给了张文惠打点，未见项广王身影。
还未到佳崇殿门口，江悔的脸上便如同浸了春水一般。
这几日应付朝中那些老臣耗费了他不少心力，而林昭也不来看他，心中颇有不满却又兴冲冲地在这好日子赶来见她。他只想与她一起度过罢了。
将到之时他命人退了下去，提上个精美的镂金烛灯，步履轻缓地往前走，衣摆也随风恣意。
殿门口迎面而来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江悔快步上前，抬手轻轻钳住她的下巴，装作微愠的样子：“好你个林昭，这几日都不来见我。”
虫儿连忙接过他的烛灯，有些惊慌地看着二人。
“这不是正要去见你嘛。”木红昭不慌不忙地握住他的手，二人就往佳崇宫内走去。
他的伤虽好利索了，但手心处仍是留了道疤，如此牵着，那触感便鲜明异常，在林昭的手心灼烫着。
她下意识往他身上靠了靠，脸颊贴着他的肩膀。
二人用完膳，江悔便拉着她一脸神秘的样子说要带她去个好地方。
骑上已备好的白马，在青砖红瓦的长廊里穿行，俨然把皇宫的礼数也抛在了脑后。
皇宫角落那处静谧的湖泊被精美的束灯围了个满，长亭从湖边直延伸到湖心。下马往那走去，一路铺满着红色花瓣。矮小的烛灯被安置在青石板路两旁，洒在那近处的宝石也同星光一样闪烁着。木栏爬满着绿藤又缀点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江悔牵着她的手，缓缓往水中亭走去。水天之间，明月皎洁。他们的衣袖随风飞舞着，她抬头看了看江悔，他也正好转过头看着她。他眉眼温柔，眸子如月下横波泛起涟漪，入眼皆是她，嘴角又携着得意的笑。
说着：“准备了好久呢。”
她从恍惚中回过神，低下头眨巴了两下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烛火照人，映红了脸。
到了水中亭，他自然地揽着她的肩膀又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怎么都不看我了，亏我还等着你的夸奖呢。”
风动，青丝滑过她的脸颊，掺杂着若隐若现的花香，惹得这夜同样悸动起来。
木红昭低头笑了笑，突然抬手抓住江悔的衣领，他没反应过来只被逼退得瘫坐在围栏的长椅上，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林、”
话还未出口，便被木红昭狠狠堵上了唇。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热烈、霸道却缱绻的吻。
她单膝跪支在椅子边上，双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领。
江悔在惊喜之余反应过来，抬手抱住她，他了从没见过这样的林昭。这种实实在在透漏着渴望拥有自己的林昭，比任何时候都勾人。
这下属实被撩得晕头转向。
良久，在江悔已经显现出更深刻的yu望时，她松开了嘴，两个人的鼻尖还碰在一起，却都上气不接下气，江悔依依不舍看着她，眼中氤氲，木红昭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想跑？”他双手托着木红昭的后背，显然还想继续下去。
她转头看了看周围，又啄了下他的嘴唇。
江悔把她整个抱住，在耳边似乎在撒娇：“没人的，没我的命令他们不敢来。”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准备没放出来呢。”她稳住自己的呼吸，决心要逗逗他。
他确实还准备了孔明灯和火树银花，不过那些算得了什么，这么好的气氛怎能放过。
她甚至都感觉到他不情愿的叹息，真是太有趣了。
他亲了亲她的耳垂，嘟嘟囔囔地说：“是，准备了别的，但那些什么时候都不晚啊。林昭。”
“嗯？”
“林昭。”
“嗯？”她装作听不懂。
“林昭……”这次江悔带着些置气拖长了音念着她的名字。
木红昭扶住他的肩膀，看着他微皱的眉头。这么张扬跋扈的一张脸，如今对她却是倾尽万般温柔。
不知是不此番情形给了他很大的支撑，他说：“林昭。”
“怎么？”
“你心悦我吗？”他心想哪怕只有一点点。
木红昭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和光芒，还未等他有些后悔问出这样的话时，她亲了亲他的的眼睛，说道：“嗯。心悦你。”
那一刻，他得到了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仿佛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所以他怎么可能后悔爱上她呢。
这已无他人的一方天地，静谧又充盈着浪漫。他把脸埋在她的肩膀，细细嗅着她的味道，咀嚼着那于他而言盛大的回答。
如此度过一生便可了无遗憾。
“怎么了？”木红昭倒是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安静。
他抱得越来越紧。
“林昭。”
木红昭叹了口气，怎就一直唤自己的名字。
“嗯，答应你。”她把他扒开，轻轻说着，又去吻住他的唇。
江悔也立刻热烈地回应着。
那石桌凉得她不经意“嘶”了一声，江悔便把她整个抱起来伏在自己身上。
火树银花也在这时在天空炸开，那花火一瞬一瞬地点亮夜色，她的脸带着漂亮的红晕，几缕汗湿的头发贴在下巴上。
“孔明灯……”
“以后。”他抿着嘴巴，托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埋在自己肩膀。
两个人回到佳崇宫又是一顿折腾，直到天亮才沉沉睡去。
朝堂众臣不见君上踪影，皆是横着眉头，却也不敢多语一句。
宦官前来散了朝会。
众人散去，三三两两叹着气拂袖而去，而李决之眼中含着微弱的笑意。
身边的蒋文正同他抱怨着，说道，散山之事虽说见好，但如今刑礼之重，百姓也唉声载道，总归不是好事。
“行律之初，往往如此，久而久之或许见好。”李决之微微点头说道。
“我看不见得……”蒋文正拖长了尾音，他的胡子微微颤动着瞄了一眼王位，抬脚先行离开了。
回到李府后，他环顾了下四周，发现不见那孩子的踪影，便开口向杨管家问道：“他呢？”
“回大人，在后院。”
他笑了笑。
“最近已经听话许多，大人不必担心，他会明白大人的恩情。”杨管家微微作揖说道。
“务必要照顾好。”他面色柔和，眼睛明亮。
杨管家一边往后院走，一边叹气。这孩子还真是没心没肺的，李大人收留他竟还一直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
那个十岁的小孩儿还穿着自己那身旧衣裳，稚嫩的脸上在看到杨管家的时候变得警惕又敌意，小小的眉头皱得紧，他停下手中在地上乱画的树枝，却也不肯起身，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吃饭吗？”
这孩子却依旧不说话。
“付蛟，你别不识好歹了，大人待你如此好，你还这样，当真是想饿死在外面才对你心意？”
“要你管。”他气鼓鼓说道，把树枝一扔就跑走了。
迎面撞见那个笑意充盈又清俊的大人。
他总觉得这不是个好人，大概是小孩儿的直觉使然。他当然知道这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收留自己，这人说他是哑蛇子的朋友又半强迫性质地把自己带到这北国，无亲无故的地界，还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他不过小小年纪却懂了很多事。这世界乱得不行，谁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比如那哑蛇子，当时说着会马上回来，但也再不能回来。
其实他还是有些伤心的。在魏国被人绑在小黑屋的时候，一个黑衣人走进来说着，他爹死了，然后又把他扔在那不知名的地方，让他自生自灭。
“他不是我爹。”
他是哭了的。他只是个小孩儿，再不喜欢这个人，也受他照顾那么久，血肉之躯无法逃离情绪的痛感。
李决之抓住他的小手腕，扬着上扬的嘴角：“去吃饭。”可手上却用了很大的力，抓得他生疼，怎么也挣脱不开。
“笑面虎。”他开口低声嘀咕道。
头顶却是传来干净的两声轻笑，不痛不痒的感觉：“小孩子懂得真多，是你爹教你的？”
“他不是我爹！”他喊了起来，眼眶都发红了。
而李决之依旧是拽着他走：“哑蛇子把命都丢了就为了你这么个没血缘的孩子，他是真的很爱你娘吧。”这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寒暄一般暖人的语气，却如同刀片往他心上扎去。
他也不扑腾了，泄了力。
安生爬上那有些高的凳子，低着头默不作声。
李决之瞥了付蛟一眼，那瘦小的身板让这孩子显得异常弱小，但他却拿不出一分的可怜。
想着一切在自己掌握中，他一定能让这孩子的死发挥最大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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