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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片番薯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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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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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花要办公司了!”这次轮到林炳进第一个出来广播新闻了。

“真的,办在哪儿啊?”围坐在一张崭新四方桌子上用扑克牌打“双扣”的四个人全都抬起头来,八只眼睛唰唰一下子盯在了林炳时身上,林强友问出了问题。

“就在我们岸村她家啊,她自己新造的那四间五层楼新房!”林炳进有板有眼地说。

“你怎么知道?”周永兴等人目光中满是疑惑,周永兴将利群拿到嘴里,狠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来,才开口问。

“村里都批掉了,你们真得是后知后觉啊,不信可以问村里干部。”有点知道底细地莫相洪亮出了底牌。

林炳进所说的四间五层楼,是指岸村最为高大和漂亮的房子,从村口一进来,首先进入了眼帘,全村没有人家能出其右,包括村长陈明和书记张强家。它无论是内部的欧式窗帘、家具配置、地板铺砖和内墙装璜,还是外墙的琉璃瓦装饰、歇山顶设计,都显得洋气十足,气派满满。记得当时张强家造房子时,全村人都出动,搬砖的搬砖,抬木的抬木,但他的房子在没欠村民一块钱一份力的傻花家房子前,黯然失色,高下立见。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中,陈明碘着肚子过来,面对他们的问话,他说之前是傻花将那么多年打工的积蓄全部拿出来,将自家朝南的三亩自留地往上上报审批建房子,房子还包括了猪羊圈、水池、院子等附属,批好后建成了五层四间的高楼,后还特意在设计了二条消防通道。在办妥一切产权手续后,再去跑工商跑税务,办齐手续,另外还跑菜市场跑农贸,拉订单,确定市场需求量。她办公司是有这么一个过程在先的。

其实村里人对于傻花要办公司的想法和做法已经不再感到那么陌生和惊奇了,因为一直以来,傻花的想法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做出来的事情总是轰动全村的,比如出外打工,帮人家做保姆,去江心屿旅游,虽然历经艰辛和苦累,但她还是破天荒地做起了销售番薯枣的生意。这次要在村子里成立一个销售公司,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的。

只是这样的事情会让村里一些在外闯过和正值壮年的须眉们感到自愧不如,因为这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甭提真刀实枪,投资上马做起来。比如林业就曾经这样对他弟弟林立说:“你如果创办了公司,我就为你白干10年,一分工钱都不要!”果不其实,林立在10年内呆在村里的时间比在城市打零工的时间还要长,公司自是连个影子也不见。

这个村子太贫瘠了,房子就筑在半山腰,全村没一块平整的可以并排连着造上四五幢房子的土地,除了薄田和山林,没其他可以过活计的资源了,曾经一度被人认为贫瘠偏僻的和贫困的代名词,是全市有名的贫困村,每年都要向政府要钱要物的。

大多数人也已经习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习惯,除了那三五亩水田和六七亩番薯园之外,还要弄点瓜果菜蔬、鸡鸭鱼鹅猪羊牛狗等来维持,一方面是为了营养均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卖掉增加点家用。

但是就凭养几只家禽牛羊,卖掉挣钱发大财是不可能的,而其他的事情通过生意的方式,在这里没有什么可干和有挣头的。想要挣到钱,生活得到改善,就需要出去创业,比如到城市打工,背井离乡到外省去开店。而要达到发大财的目标,要实现富翁的梦想,则非办公司做老板莫属。

但会这个事的人少,因为之前没人办过。傻花也问过莫小平,他家的上辈祖宗有没有发过大财办过公司的。莫小平说,爷爷曾经卖过猪,但挣得不多。即使是村长陈明,也没搞什么商业和市场活动,之所以能够造成了漂亮的房子,几个村里人认为他是贪污了上级政府拨来的扶贫款。但儿子陈林凯据说在城市发展很好。

一些岸村人不认为傻花是在创业,在做开天辟地的事情,其实还是那该死却又不值一毛钱的自尊作怪。因为岸村人可不想这个可以载入村历史史册的事件,是一个外村娶过来的媳妇来做的。比如村里长得高高大大壮志未酬的林立听到这个消息就嗤之以鼻地说:“她又犯傻了吧,不是村里最傻的女人,会叫到现在还是叫傻花么?你们难道不知道她以前做出的傻事么?你们看不出她说话和做事总是不着调么?恐怕就落了个把房子都赔光的结局吧。”其他人尽管口头说是的,但心里已经五味杂陈了。

不过也有少数人相信,傻花说到就要做到,绝不会半途而废,这是她一贯的做事风格。村里唯一的华侨林炳进就是这样认为的:“你看她这么多年在外闯荡,不就建成了全村最为漂亮的房子么。因为她的思维就是与我们一般人不一样。”傻花要傻就一傻到底,坚定地做出了自建村以来破天荒而且连男子都不敢做的事,她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得之她幸,不得她命,要不留遗憾。

接下来几天,陈明和张强相继收到傻花的请帖,请他们在公司开业那天光临公司开业典礼,傻花还特意强调,一定要过来,不但可以看到领导,还有礼物分。

不需要意外和惊讶,更不需要大跌眼镜,一切水到渠成,傻花的公司建起来了,这是前无古人的事,后期生意也红红火火,让人刮目相看。

12月25日,一个大晴天,关于故乡的点点滴滴,不成体系不按时序地乱成一锅粥,汇聚在昨夜的梦里,如蚊子不停侵扰一样,弄得我半睡半醒。我是离开太久,相思过甚,一旦相见了,毫无准备,反而手足无措?

早6点钟,我起床开始返乡之旅,兴奋的头脑皮层,把由于睡眼不足导致的头昏脑胀,打到了烟霄云外。

摩托车沿着记忆中的公路,风驰电掣花了一个半小时回到岸村。这是自背井离乡定居他乡后的第一次返乡。

没到八点的时间,阳光就照到了各家的院子里。

坚守老家的乡亲们,把房子翻新成三至四层黑瓦白泥墙的通天房,或者二层石墙灰砖的农家小院,只有我家等搬迁到城里留下的几座老房子原封不动,孤零零地守候着岁月。

我看到傻花家房前屋后已经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我猜想傻花今天肯定没空来招待我,于是就往老房子走去。老房子没有歇脚的地方,蛛蜘用丝鸠占鹊巢了几乎所有的空间。我到周荣家杂货店里讨坐。

周荣家坐着的还是陈东周永兴几个人,还有莫相洪也在,我屁股还没着凳,近10年的乡情来不及开口叙说,各个版面都被傻花的新闻抢占了。

我跟在了陈东后面,开始了岸村有始以来最为荣耀的旅程。

陈东说,五六点钟他在床上还没起来,就被外面嘈杂声吵醒,他辨析出来是汽车的引擎和喇叭声,打了一个激灵就起来,来不及吃早饭,也没跟媳妇说一声,就趿着拖鞋迫不及待地出来看西洋镜了。

我们从周荣家走出来,站在院子边的矮墙上,往东一眼望去,见傻花的新房子前的马路上、田垄上、田岸上还有丘陵小坡上站满了人,使房子四周摩肩接踵,黑压压一片,全村人都倾巢而出来看热闹了。

我见到许多张熟悉无比的面孔,却一下子叫不上名来。

整幢屋子上挂满了红条,从五楼一直垂到一楼院子里,被红色淹没了,上面写着祝贺恭喜之类的标语。

房子正间铺出来的红地毯,约有三米宽,长度一直铺到村口的公路上,两边摆着花篮,篮子上垂下的小幅条上也写着字。

“这得花多少钱啊?”陈东不由地低咕着。

约摸过了一小时多,村子路口开过来一辆27座中巴车,停在新房子门口院子里。车门打开,上面下来10来个20多岁的男青年,穿着七彩斑斓露着膀子的戏服。

他们从车上搬下一个头部高大后面曳着长长腰身和尾巴的舞狮。几个人分成二批,五个人钻进舞狮肚腹里舞蹈了起来,剩余几个在后面敲锣打鼓。

接着从车子上下来几个身子修长,着红色旗袍和穿高跟鞋的年青女子,手里拿着几个镶着牡丹花底纹的拖盘,扭着小蛮腰娉婷而来。林克、周文武、周强等几个未婚男青年的眼睛都看直了。

中巴车后面跟着四五辆小轿车,停稳后,下来的要么是西装革履光鲜亮丽的男子,要么是着连衣裙梳爆炸头的潮流时髦女子。

他们身边跟着几个小青年,手里撩着长镜头相机肩膀上扛着漆黑发亮的摄像机,其中一个女青年手里拎着一个话筒,她梳着短发,气质高雅。

梳着爆炸头,上身外着短西装里配白色衬衫,下身着黑色宽西裤和蹬红色高跟鞋的傻花,脸上化了妆,嘴巴被唇膏涂成映山红,阳光都能反射过来,容光焕发地站在门口迎接。

她低头微笑着对每个来宾一一致意,分别与他们握手致意,引到房子前。

驼背矮小的莫小平也换上了一套黑西装,左胸上别着一朵红里透白的小花,跟在傻花后面点头哈腰,笑起来傻愣愣的,活象个管家。

里里外外跑着搬凳子桌子的莫忠莫愚长成了帅小伙子,各着一条红白色的毛衣,里面配上方格衬衫,莫愚显得特别高瘦,英气逼人,精神焕发,那时的稚气和稚嫩早就脱洗而光。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是一个一米八高的大个,站在红地毯上木头搭成如戏台子般台子的最中间,其他下来的人员分列两侧。

陈明和张强也站在这个横向队列的左右尾端。陈东还发现乡里的书记乡长也在列。穿旗饱的女子排成一队,站在后排。

一位镇上的领导宣布仪式开始,同时介绍了到场嘉宾,接着乡里书记乡长依次上来对着话筒讲了几句话,从口音判断,有三分之一普通话,三分之一城里话,再有三分之一是家乡山里话,让我听的云里雾里,不知所云,隐隐辨析出“这是乡里的一件大事,将开创岸村之历史”等几句。

了本来我就不怎么懂得区分城里话和山里话。

着旗袍的女子依次给前列中的几个人递上托盘,他们从中拿出几个类似证书什么的,递给满面春风走上来的傻花,并同她握手。

此时主持人高声宣布什么公司开始成立之类的话语,莫忠拿着鞭炮和烟火点燃,几声噼里啪啦此起彼伏,几串火苗冲上了天空再落下来,象流星雨,让我想到了童年过年的情景,只是比那时要漂亮许多。

待这些闹腾过后,拿相机和摄像机的他们一拥而上,伴随着唰唰的声音,闪光灯闪来闪去,让我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持话筒的女青年递上话筒,对着手里还拿着那些证件的傻花进行采访,问了她几句话,口音颇似中央台的倪萍。

傻花对着话筒也是三分之一城里话,三分之一家乡话,三分之一普通话进行回答,陈东只听到几个关键词,“感谢领导,感谢乡亲们,我的公司终于成立了”诸如此类客套蹩脚的场面话。

傻花说完之后,大家欢呼着拍起手来。

最后,站最中央的男子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它们在风中飘着,我似乎听到唰唰的声音。他对着话筒开始讲话,讲几句后,把目光从纸上抬起来看向大家,大家就鼓掌,总共鼓了五六次。讲了什么话,我听不太懂,只听得一句“全乡成立首个农村企业公司”,接着仪式就结束了。

中午傻花在房子一楼和院子里大摆了10几桌宴席,接待远道而来的贵宾们。

林夷过来找到我,叫我也去吃,说已经排好位置的。我怕人多,就婉拒了,随即告别了他和陈东等人,没对傻花打招呼,就回到了城里。我在回去的路上,接到傻花家电话呼过来的传呼,她叫我给介绍一个靠谱的律师给她,作为公司的法律顾问。我第一个想到同学林小波,就将电话号码发给了她。

当村子渐渐在身后凝视着我坐在摩托车上离开的背影时,与那时背井离乡也是这样的凝视相比,它的心境究竟有何不同?

而当这些车子相继在全村人无比羡慕的目光中浩浩荡荡地开走,傻花站在村口,一一同他们握手道别时,我的小村子,会不会投注同样“深情”的目光相送?

第二天,陈东传呼告诉我,他在周荣家与周永兴等人又聚在了一起,话题自是离不开昨天傻花家盛大的开业仪式。

陈明路过,被他们叫住了,陈建忠问出问题:“陈明,昨天傻花家都来些什么人啊?”“那个站中间是区里分管农业的副区长,陪他来的是农业局、经贸局的局长,还有报社、电视台的,乡里的你们都认识。另外还有一对长得高高瘦瘦俊朗外表的男女,叫林什么的,据说是傻花的贵人。”

“昨天吃得爽吧?”“白毛笋”林立似乎要流出口水来了。莫相洪也竖起耳朵,待细听下面的内容。

“是啊,傻花拿出了红酒,外国原装进口,还有白酒五粮液。他们喝酒可厉害了,特别是副区长,连着灌了我三杯……吃的菜有龙虾,是冰镇生吃,还有醉蟹……”

陈明兴高采烈,涎着口滔滔不绝说个不停,说着说着还有些得意洋洋起来,好象是在他家举办宴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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