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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片番薯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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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林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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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眼中的每个人都是犯罪嫌疑人”,这是公安大学王大伟教授说的,结合陈东说的每个人物和我在现场看到的,我不由专业性地排查和挖掘起来。

如果是傻花的帮凶,那属于生死之交,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不可能不会出现。简而言之,上面的推理成立,凶手就在那天来的人当中。

但是要圈定人员,必须要确定傻花的活动轨迹,这八年,包括前几年傻花在城市里的经历,我都知之甚微。

她是如何从一个“呆大”级别的山村妇女,逆袭成为村中唯一的女老板,乡里的重要企业家、区里数一数二的女企业家的?这个定性,是陈东听了上级领导的话,告诉我的。

政府官方这样定性,肯定是精准的,没有夸大其辞。这个困难的存在,在返程后一直在困扰着我。

一天中午,我躺在公安单身宿舍里午休,脑海里又出现几年前傻花家开业那天在家乡背景下煦来攘往的情景,在出现傻花接受采访的那一段画面时,她在镜头前自在、自然,说话思路清晰,言语得当,毫无羞涩,反而会有自来疯的那种感觉。我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我打电话给区委宣传部工作的同学林尚文,将傻花的事迹简略说了一下,请他安排记者作一个专题。我判断,凭傻花的个性,她喜欢这一套,而政府正面宣传也喜欢这一类励志题材。

果不其实,半个来月后,林尚文告诉我,傻花宣传专题片做好了。

他把文字发到了我的邮箱,视频太大发不了。他说我如要的话,只能到他办公室用电脑看,但要看6个小时,共分上中下三集,每集二小时。

为获得更为直观的资料,我带电脑硬盘到林尚文办公室,拷来了视频。我在记者采访写成的43200字的文字里,6小时的视频里,搜索相关线索的同时,也看到了傻花的成长经历,不由被深深震憾到了。

我没有办法,必须把这个看完,方能圈定重点嫌疑人。我先通读一遍,再把疑问抛出来,在里面找有价值的线索,以及答案。

傻花为什么要到城里务工,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即傻花工作生活环境变化也即创业前的初始阶段。

傻花说,背井离乡的初衷是她不安于这种背朝天面朝黄土的生活,很劳累还很贫困,因为她感到时代的变化也如春雨催生春草一样,很快会风雨欲来的。

我怀疑她这话是马后炮,站在功劳簿上的加浓之笔,当时凭她的认知境界,是不会有这样远见的。不过这仅是我对于她爱教育程度所做出的猜测,关于她的神秘面纱,还有许多部位没揭开。

但傻花受到了他人影响是毫无疑义的。那天她听陈东说,村子里出外打工第二个吃螃蟹的人是陈明的儿子陈林凯,已经到城里一个来月后,他也在经过二个不眠之夜,最后下定决心要到城市里闯一闯的。

陈林凯书念到初一放弃了,在家帮着陈明种田。他平素在莫忠莫愚还有傻花等老实人面前,偶尔也会趾高气扬一番,有时还会威风凛凛,甚是高调张扬。但他干活做事认真勤劳,种成的白菜又高又大,菜瓜又长又胖,得到邻居的交口称赞,与莫洋等不良青年有着天差地别。

陈东说他在江心屿对面的一家小厂里学机械,师傅管饭管住,双方谈成了协议,学成之后可在原地方做,相应的工资待遇就会有。

说走就走,走的前一天她在油灯下整理衣服时,尽管莫小平还叽叽喳喳不休,说她不切实际,老是空想着城市里的景象,爱慕虚荣,做事不踏实。

尽管莫忠和莫愚一边一个挽着她的手,用清澈的目光盯着她,摇着手说也要跟着到市里去,到二姨家玩。

但下定决心铁了心的傻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她的脚了。

“我不想要这样,尽管有人说我傻,我的年龄摆在这儿了,在那儿会遭际的苦,我也有自己的估算。但为了孩子们好的这个道理我很明白,我死也死在城里,而不是在劳死在田地里。”

在采访中,傻花说出了这番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话。另外提到了一个概念,她说为孩子好,是为了孩子有条件接受全方位的教育,还是其他原因,需要判断。

这个话让莫小平听得云里雾里,不知如何回应。见她如此斩钉截铁,知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办法的。

“问题在于,你会做什么?”这毕竟是一件大事,莫小平愁容满面,他不死心,还想抱住最后一丝希望,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我有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啊,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可以学,谁天生会做事的啊?周新森那样娇惯的人都能挣着钱回来,我还真的不相信我就不会了!”傻花强势进行了还击。

莫小平不吭声了,显得无可奈何任,由她去折腾。

傻花最后安慰他们,说她到城市里比他们有优势,孩子二姨虽然在城郊,但坐街路车(短途公交车)就能到达,虽然还有一段步行的距离,也算是有亲人在,不至于流落街头饿死他乡。至于从事于哪个工种,二姨可以帮她找,总有依托的。这也算是一种安全保障吧。

第二天一早,有着薄雾清晖的夏季天气,鸟儿早已起飞了,村庄中从后山往下流至小浃河中的水,也奔腾得特别响,欢快得象找到家的孩子。

莫小平一大早就到田里浇灌稻子了。

傻花捎上一双解放布鞋和一双二姐送的回力鞋,一双塑胶拖鞋,还有二件花布外套,一条绒衫,二条卡其布青色裤子,放在一个黄色布包裹中。包裹里层放着50块钱,那是她上半年多养了五只雄鸡挣过来的,她身着一条白色的确良衬衫改制而成的短袖,一条青色裤子,口袋里放着几毛坐车用的零钱,脚上趿上一双塑胶凉鞋。

在虚龄9岁的莫忠和8岁的莫愚陪伴下,走出村庄,吻过亲过他们后依依惜别,沿着飘雨峰下那条古老的东岸石子路,踏上了往那片陌生的土地上谋生求职的道路,同时也开启了完全不同的人生。

她是放不下莫忠和莫愚,毕竟在这个村子里,他们都没有要好的朋友,愿意与他们交往的同龄人很少。在那么小的年龄,遭受到了如此这般不公平的待,这让傻花很是揪心。

如果遭到别人的欺凌怎么办,吃不饱饭怎么办,因想她睡不好怎么办?她不在时好象是一座大山倾到了,平素都是因为她在身边,他们才找到了安慰和依靠,找到了寄托,从而在村子里不会感到害怕、孤单和冷清。

娘儿仨总是一起面对生活所有的困难,抵住社会所有的冷眼和冷遇。横眉冷对千夫指,才使得他俩一点一点长大起来。

如今这唯一的依靠远走高飞了,他们只能依靠自己,接受所有的苦和累,要早早自立起来,心智上快快成长起来,要独立玩耍,独立生活,不管别人有怎么样的白眼,甚至于侮辱,都要忍气吞声。

连成人都难做到的事,由这么小弱的肩膀来承担,他们真不容易!

莫小平只知道守住家里的那几亩薄田,在对待他们的态度上,象一个活死人,弄不清楚状况,儿子与村子里其他同龄人的关系,他们二人互相之间天天在一起会有什么问题产生,他们心灵需求是什么等,他是糊涂的。他只会发脾气胡乱骂他们。经济基础决定意识形态,这也难怪,在那个全力拼搏温饱管好一张嘴的年代,谁还会以现代人的目光来关注心灵么?但愿他会在学习方面做好后勤保障吧。

一想到这个,傻花就忍不住想哭。但她只能做这样的选择,必须牺牲孩子小时的欢乐,让他们承受更多的苦难,遭受更大的苦楚。

就象她说的那样,她的心在城市,这个小小的村庄带给她更多的是伤害,更为重要的是,她想改变人生的轨迹,生活的状况,给儿子带来全新的环境。没有一天不做梦的她,做的就是这个小山村里一般人不敢做的梦。

二个儿子相携着手站在村口,眼中带泪,凝视着她一步一步迈上石子山路,转入山坳不见身影。一会儿又从山坳出来,在山峰起伏的另一个山头出现,再往前走了几步上了平坦的那一段即岭外山路,就彻底不见了。

莫愚欲叫又止,想喊却哽咽着,只是眼泪扑籁籁地掉下来。

其实,一直不回头是傻花所要做的,她要让小小的他们学会坚强和自立,学会领悟生活的真面貌,知道生活的真本质。

虽然她的眼泪也象断线的珠子一样洒下来,心情也象掉在冰窖中一样冰冷,使她步履蹒跚,如铅一般地重。

伤害?我不免想起她与莫洋后来的恩怨,原来就有一块地的芥蒂,还是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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