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叹气：“这天寒地冻的，又下着大雪，路上估计难有过路车马。小姐，老奴担心您身子受不住，冻病了就不好了。”
刘沉绛安慰道：“嬷嬷您看，这白雪皑皑，山色迥异，漫步其间，别有一番意境。若是来个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就更雅致了。”
雪渐渐变小，刘沉绛边走路边欣赏雪景，倒是自得其乐，除了脚上的鞋袜湿了不舒服，其他的倒不觉得什么。
人生不如意之事常有，得学会苦中作乐。
不多时，前面探路的护卫回转来报：“官道上正好有一户人家的车队经过，我与他们打了招呼，那户人家很是热情，愿意捎我们一程。”
那户人家的车队很友好，腾了一辆马车给他们主仆。
路上一番打听，才知道这是保国公府旁支的车队，从宣化赶回京城。
到了京城门口，已经有了刘府的马车在等候，刘沉绛去向搭载他们一程的车队主人道谢。
骑马披着大氅亲自带护卫前后看顾车队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年，说是现任保国公朱晖的侄孙，长得剑眉星目，一表人才。
马车中有位小姐也与刘沉绛攀谈了几句，说是少年的妹妹，家中排行第五。
朱五小姐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天真烂漫，很是热情。
她撩起车帘与车下的刘沉绛聊天：“刘家姐姐，难得幸会，过几日我下帖子请你来家里做客，可好？”
刘沉绛羞赧婉拒：“沉绛还在孝中，怕是不便打扰。”
朱五小姐蹙眉，表情淡淡哀伤：“我也是。我和兄长刚去宣化安葬亡母回京。平日里我的姐妹朋友就少，与姐姐一见如故，若能结成手帕交，乃是我的荣幸。”
刘沉绛没想到她与自己同病相怜，又有这大雪中仗义援手的恩情，于是说道：“若是家里人都不反对，我尽量去，还请朱小姐不要嫌我打扰。”
朱五小姐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自然不会，刘姐姐后会有期。”
刘沉绛回到家中，便去寻了父亲刘东，把今日外出遇到的事项一一禀报。
今日之事不是儿戏，她担心会影响到祖父。
刘东是个儒雅英俊的中年文士，进士出身，现任兵部车驾员外郎，丁忧完毕刚起复不久。
他略沉吟便道：“保国公府荣宠几十年，既然受了他们的恩惠，来往一二也没什么。若是朱家下了帖子，你就去一趟，也表示我们刘家的态度。
至于皇帝，向来性情跳脱。你的话本没有僭越，也不怕他。好歹有你祖父在前头顶着。”
刘沉绛却道：“我在想，他是不是迁怒于我？”
父亲淡淡微笑，摸了摸她的头：“这倒很有可能。老爷子刚正不阿，这大半年来，没少规劝皇上。怕是早就惹恼那位了。”
刘沉绛蹙眉，一张如雪的小脸忧心忡忡：“我看皇上不是个好相与的。祖父如此，会不会招来灾祸？”
她与祖父相处的时间极少，并不亲厚，反而与父亲最近三年一直住一起，父女很投缘，感情深厚。
父亲笑道：“应该不会。先帝尚是太子时，你祖父便是东宫讲官。几十年来兢兢业业，人品和功劳朝堂内外有目共睹，也是先帝倚重的头号托孤重臣。皇上只要没失心疯，就不会对他老人家、对我们刘家怎么样的。”
说完，父亲又欣慰地补充了一句：“我家小柳儿长大了，知道操心这些大事了。”
刘沉绛撅着嘴撒娇道：“下个月我就满十六岁啦！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父亲愣了愣，有些意外：“这么快？！得嘱咐你大伯母一声，给我们小柳儿补办个体面的及笄礼。”
京城宅子主持中馈的是大伯母。
女子十五岁及笄，要举办及笄礼，只是刘沉绛这几年在孝中，老家也没有女主人张罗，并未操办。
刘沉绛却搂着父亲的胳膊，眨了眨眼睛：“爹，我的及笄礼不要紧。倒是您，该给我们找个继母了。”
父亲苦笑：“我不想续娶，就是怕继母苛待你们。你倒劝起我来了。”
刘沉绛把头微微靠在父亲肩膀上：“爹，我和哥哥还有妹妹知道您对我娘的感情深厚。只是您也需要人照顾，哥哥的亲事也需要人张罗。祖母和娘都去了，大伯母孀居还得操持家务。家真缺个女主人。”
父亲刘东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微微叹息。
他自然知道家里该有个女主人。
只是他也是早年丧母，继母虽然为人不错，可对不是亲生的哥哥和他都还是有些隔阂。
他担心续娶的妻子对孩子不好，丧偶两年，尚未有续娶的想法。
……
日子一晃到了二月。
刘沉绛如约去了朱五小姐家中做客，也带去不少表达谢意的礼物。
朱五小姐家宅邸位于永定门附近，是一幢四进的宅子，挤着她祖父、大伯父、二伯父以及他们家四家人。
刘沉绛终于明白朱五小姐盛情邀她的原因了。
朱五小姐的祖父是现任保国公朱晖的幼弟，只是捐了个义官。朱五小姐的父母均已亡故，两个伯父都游手好闲，家中是坐吃山空的情景。
她哥哥朱屹本来是文武兼修，打算走科举道路。只是这次去了宣化，想法大变，想弃笔从戎。
保国公府很显赫，可家族也很庞大，族内子弟一大堆，要出人头地也难。
刘沉绛是当朝首辅的嫡亲孙女儿。若能与沉绛交好，保国公府也能对他们兄妹高看一二，给朱屹举荐个好职位的概率大大增加。
刘沉绛对这种有益于他人又不损害自己的行为并不反感，与朱五小姐的交往也很融洽。
刘沉绛的大度，让朱五小姐对自己的小算计有些不好意思：“柳儿姐姐，我闺名婵芳，乳名芳姐儿，以后你就叫我芳姐儿就成。还请姐姐莫要与我生分了。”
刘沉绛倒是对宣化有些好奇：“听闻那里是九边重镇，你们家是祖籍在那里？”
“不是，我太太祖父曾是宣府总兵官，太祖父，也就是第一代保国公朱永葬在了那里，后来我们家人故去就都葬在宣化了。太祖父说死了也要替朝廷戍守边关，让我们后代不要堕了家风。”
刘沉绛暗暗点头：“将门传承，果然令人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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