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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幸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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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幸福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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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兰溪,正值家乡每年一度抗洪的日子。洪水一直上涨,淹没掉兰溪城区的唯一一个儿童乐园,原本高大的牌楼被吞没的只剩顶端的尖尖角,从居民楼看过去,像屹立在孤岛上的一座墓碑。

曾经的兰溪被人誉为“小上海”。

饶幸子大学的时候特地为了这个说法去上海看了看,宽阔干净的街道两旁有序地栽着粗壮的老梧桐,随处可见的欧派建筑。逼近夜晚的外滩,十步路程的十字路口,光是一条人行道上就站着五、六个交警,绿灯亮起,人头攒动,拥挤的人群里有一半是黄头发、蓝眼睛以及黑皮肤的非洲人。

兰溪的“小上海”的滤镜在这一天彻底在饶幸子的心里碎掉了,或许这个僻壤之地在七八十年代被人叫作“小上海”完全是因为,它盛产妓女。

妓女,字典里的意思是“以卖淫为业的女人”。饶幸子的母亲原来也是个妓女,她是个蠢得无可救药的女人,大概是女娲过于专注塑造她的美丽,忘记在她的头颅里再捏一个大脑——母亲不但出卖自己的肉身,还出卖自己的爱情。

浙江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但是这个世界的参差注定了在任何一片土地上都少不了穷人的存在。浙江纵然富有,兰溪该怎么穷还是怎么穷;兰溪的有钱人能够骄奢淫逸、纸醉金迷,类似饶幸子这一类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该怎么扮演下水道老鼠的角色还是得尽心尽力,习以为常地扮演。

饶幸子上初中那年,以问题少年闻名的九川中学尚还幸存,但若说它是坏孩子们的集中营,倒不如说它是穷孩子们的收容所。被送去九川中学读书的孩子的背后大多有一个交不起高昂学费的贫困家庭。

鲁迅先生说过,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

人生嘛,本身就是一场抓马到令人无语至极的闹剧。谁能想到,与九川中学毗邻的一所中学是全市最好的初中,那里有最好的师资力量,有最好的硬件设施,还有最优秀最好的一群学生。

江路白一直是豫才中学的名人。

“真想不通你们学校怎么想的,教书育人的地方还这么迷信,信什么风水。”江路白能进豫才中学读书一直是能让江妈妈脸上贴金的事儿,但豫才中学旁边的九川中学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她像是有被害妄想症一样,但凡江路白晚回家一刻钟,她的脑子里必然会立马脑补出无数个江路白在放学路上被九川中学的坏孩子们当街拦路抢劫的画面。

因此,每到江路白放学的点,江妈妈就会站在门口张望。可能她私下还给自己制定了类似于“十五分钟”的黄金时间,若是超过十五分钟江路白还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江妈妈一定会骑着电瓶车一路杀到学校,势必要将她的宝贝独生子安全接回家。

江妈妈唠唠叨叨,伸出手要去接江路白的书包。这时的江路白已经比母亲要高出一大截,稍一侧身,他轻而易举地从母亲身边闪进了门里。

隔壁的邻居到院子舀水,羡慕得要命:“路白放学回来啦?素芬,听我家小的说,你们路白这次开学考又得全年级第一名,有五千奖学金吧?还是你福气好,老公会赚钱,儿子聪明懂事,小小年纪就开始给家里赚钱了。”

江妈妈的语气谦虚惶恐,脸上的得意却掩饰不住:“钱不钱的倒是无所谓,只要他好好学习我就心满意足了。咱们做父母的,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他们能有个好前程?”

“那倒是的。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是比不了你,我家那个生来就是和我讨债的。”

江路白坐在餐桌前沉默地夹着菜,其实有过一次,在他放学的路上,父亲的汽车与他擦肩而过,他透过飞扬的尘土,看见在副驾的位子坐着一个打扮精致,花枝招展的陌生女人。

江妈妈十足十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家庭妇女,整颗心都扑在这个家里,她除了爱和街坊邻里炫耀自己成绩优异的儿子,也爱和人提自己温柔体贴又会赚钱的丈夫。

她爱提,别人也乐意曲意逢迎,攒一份人情。江爸爸原先是位警察,在街道里有口皆碑,平日里大家有个口角纷争,都乐意找他主持公道;有人家里丢了猫狗,也会央他带人找。前几年,他追小偷,被人在街上捅了一刀,伤势痊愈后,他就立马辞了单位的工作,与人合伙干起房地产的买卖。正是赶上好时候,吃了时代的红利,江家借着房地产富起来,连要想重新做回穷人都成了奢侈。

可幸福是能够用财富定义的吗?

从前,家里的每一顿饭,一家人都围坐在饭桌前,整整齐齐;父亲不会错过他任何一段时光的成长,他会陪他在房间里看书写字,他坐在书桌前算数学题,偶尔回过头,父亲端正笔直地坐在离他不远的椅子上看报。这是属于他们父子俩的温馨时光,自发家后,再也没有过。

江路白觉得人还是不要爬得太高了,稍有不慎摔下来,粉身碎骨,而环绕在身边说恭维话的人怕是上来践踏都怕会比别人踩得迟。

“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有钱就变坏,你看林素芬那个得意劲儿,指不定哪天他老公把小三带回来和她离婚嘞。”

你听,故事的结局,他们已经猜到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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