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叹息道：“犯错就是犯错，哪怕不是故意的，也不能让这个错误成为一个正确的决定。你在带她出去玩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她身体不好？带她去喂鱼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她一直站在烈日下，很容易中暑？喂了那么多鱼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鱼会不会出问题？这样的问题又该如何收拾？”
菲菲抽噎：“……没，没想过。”
院长拉着她到一边，拿手绢帮她擦眼泪：“以后要想，因为你总要做一个有责任心的人。”
那天她在办公室站到了深夜，直饿得前胸贴后背，才被院长放出去。
因为考虑到菲菲吃不饱的话，很可能会在夜里惊扰同宿舍的孩子们睡觉，院长大发慈悲地给她带了几块枣糕，看着她吃的时候同她讲：“小雯跟你们不一样，你不要想着拉着她一道玩。”
菲菲吃着东西，口齿含糊：“因为她身体不好？”
院长静默良久，才道：“因为说不定她妈妈哪一天就会来带走她。”
菲菲好奇：“那她妈妈为什么现在不来？”
院长没有说话。
突然网上《知名女星于菲菲身世大揭秘》、《细数娱乐圈里低调的白富美》、《菲菲，演戏只是她的爱好？》等一系列专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各大娱乐版的头条。
文章中扒出了菲菲是于氏集团股东的身份，并且因为父亲的遗产而身家不菲，堪称内陆最年轻几个女富豪之一。甚至有人爆料出她所拥有的好几处房产、豪车以及在国外的度假别墅。
菲菲结舌：“好多我都不知道。”
对于这么“惊人”的家世，不少与菲菲有过接触的工作人员纷纷称“完全没想到”“一点儿没看出来”。
因为初初在拍戏和工作的时候并不像是很有钱的样子，也没有浪费和奢华的习惯，加上态度和善、从不仗势欺人，相反，她工作认真，拍武打戏份的时候更是拼命，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尤其敬业的演员——这样的敬业，出现在一个家中条件普通，或者家里经济窘迫的人身上，是不足为奇的，但出现在一个千万、甚至亿万富翁身上，简直可以说是“见了鬼”。
或许在不少人眼里，有钱人自觉高人一等，从而在工作中爱走捷径，平日里大手大脚已经是常态，于是，菲菲这样的表现便赢得了不少人的赞赏。
其中好些男性网友则道：于菲菲简直是［国民女友］。
当然，也有人对此表示质疑：她那副小家子气的模样，怎么可能是有钱人？名媛就该有名媛气质，她一看就是村里来的。
也有人说：她是不是她老爹的私生女？看起来一点也不够霸气好吗？
菲菲对于这些评论已经淡定，但是对于这些报道的出处，她十分疑惑：“这么些年都没能被发现的事，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全部被报道出来？”
阿山想了想：“会不会是你那个坏姑姑？”幸好顾衡和她说了家里的事情，否则她都不知道阿山说的是谁。
菲菲觉的于青此次回国的目的并不在于争夺股权，而是为了暗中调查二十多年前的真相，故而，菲菲觉得她没有必要把这件事闹得这么大。
但又一时想不到其他可疑的人：“一般来讲，一个人做事的目的都是为了利己，而针对别人的事，就更是如此。把我的身世爆料给媒体，让大家把关注点放到我跟齐盛身上，这件事一定是对某人有利的。但是事实上，这件事对于我的影响好坏参半，甚至可以说是好处多于坏处，我不确定这样的结果正是这个人所预料到的？还是与他期望的截然相反？”
阿山顺着她的话道：“也就是说，没法从动机上猜测到这个人的身份了。”
菲菲叹气：“这件事迟早要被知道，现在被爆出来也没什么，总比某天我出现了丑闻的时候再被抖落出来来的好——话说，黄姐怎么说？”
阿山立刻说：“超奇怪！我以为黄姐姐会对这件事很不满，因为她是娱乐圈里特别有原则的一个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很不喜欢手下的艺人传出过多跟工作没有太大关系的新闻。
菲菲思索良久，轻声说：“……照你这么说，我倒能猜出一点来了。”
“猜出什么？”
菲菲缓声道：“把我这些事爆料给媒体的人。”
早晨的空气寒凉，天却是难得的暖阳天，空气干爽、蓝天高远，路边树枝干枯萧瑟，却又因为洒满了太阳的光辉，显得有几分可亲。
菲菲在门卫处做了登记，如同那晚她梦境中的一样，一路到了后面的办公楼，看到了办公室紧闭的大门，不自觉皱起了眉。
院长平日里从不喜欢关门，若是没有访客，她便会一直把门敞开着，若有院里的人，或者想要的父母前来，她也没有紧闭大门的习惯，多半是虚掩，一方面方便谈话，一方面也方便院里老师找她。
这样的反常让菲菲不得不心生疑窦。凑上门缝去看，竟然是于青。
于青调查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不足为奇，但令菲菲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已经查到了福利院。而如此举动同时也说明，或许当初医院里稚子夭折的事情果真有隐情，而那被隐藏了多年的真相又泰半与福利院脱不了干系。
菲菲锁着眉，一时也完全想不通，若小雯真的是于青的孩子，那么她又如何会到福利院？而那个死去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且是真死了，还是医院里人弄错了？又到底是谁，会在于青生产的时候做手脚？
正在她努力想把这团乱麻中的线头理顺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声音隔着门传了出来上。
大抵是因为过于激动，女人的声音显得尖锐又犀利，带着隐隐的歇斯底里：“你在说谎！你为什么要说谎？我已经查到当初那个孩子被送到了你这里，你若是知情，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是不是有人逼迫你这样做？那个人也是当初把孩子送来的人，对吗？”
菲菲很是镇定。尽管眉头深锁，但面上没有分毫因为这声音而产生的情绪，倒像是完全没听到。
菲菲自然已经听出这是于青的声音，就在她犹豫着该不该走开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且开门的人力道有些大，震得这上了年头的门发出微微的颤抖，其上的玻璃也似乎受了惊吓，有些随时要掉落的倾向。
沈于青一手拉着门，一手拿着墨镜，整个人因为看到菲菲而愣在原地：“你怎么在这里？”
菲菲从容道：“我有些事，想来问问，却不想姑姑也在这里。”
于青冷哼一声，神色郁郁：“你果真找人查了我。”
菲菲轻轻摇头：“姑姑来势汹汹，又咄咄逼人，我不多了解些，只怕真的是砧板上的肉，只待姑姑宰割了。这件事要被我父亲知道，他肯定要气得跳脚，我不孝了多年，总得改正些。”
于青不屑地道：“呵，同你父亲一样，事情做得难看，却惯会说漂亮话。以前你不懂事的时候，别人不喜欢你，我倒欣赏你尚有几分真性情，如今倒真的长大了，竟变得这样世俗。”
菲菲也不恼：“原本就是俗世中人，哪里有什么俗不俗，姑姑从年轻到现在都能不世俗，以前是因为父亲与祖父的关照，如今是因为追求者的关照，我没有什么可依靠，只能俗着了。”
于青最见不得她这幅淡定又没有半句实话的模样，当下把门闭上，往楼梯走去，临下楼前，却又忍不住停下脚步：“下周一，董事会，你可千万到场。”
菲菲朗声道：“一定。”
于青转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办公室里安静又沉寂，仿若空无一人。
而原本听见外面有声音便会出来看看的院长，亦没有半分踪影。
菲菲无声叹气，也转身离开，一路下了楼梯，出了有些阴冷的办公楼，再感受到临近中午的暖暖阳光的时候，竟然有几分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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