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于青虽然很有女人味,但她多年前的任性史与近期的强势做法,无一不在向人昭示:她看起来像朵玫瑰,实际上坚硬若铁。
两人先后进了事务所,在前台接待姑娘的引导下,直接到了会议室。
与于氏的会议室相比,这个房间要小上许多,但窗明几净,桌子上还放着一盆生机勃勃的绿萝,比齐盛那里多了不少人情味。
张行似乎是刚从座位上起身,椅子还斜斜地摆着,人却站在窗前,听到动静后回头,正巧看到助理推门,而菲菲迈步进入室内。他旁边还坐着一位中年女士,身材已然发福,鬓角发白,脸上的皱纹也能清晰看到,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女人。
那女人看见菲菲进来,立刻站起身,颇为拘谨地冲她笑了笑,却在看到她身后的于青时,动作明显僵硬了些,脸色也有些发白。
张行从背后扶住那女人的肩膀,让她坐下,随后笑着同菲菲他们打招呼:“你们来了。”
摘下帽子,自然而然地指了指于青,对张行道:“我姑姑,于青女士。”
张行同于青握手,微笑道:“我见过于女士,几年前在于先生遗嘱宣布的现场,您看起来似乎一点都没有变。”
于青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身上,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就将自己的手抽回,语气冷淡:“我的时间不多,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
张行好脾气地笑笑,示意她们落座,然后自己坐在了那中年女士的旁边,道:“于小姐是我的主顾,也是我最大的客户,十几天前,她告诉我,有一件事要我查,当时我很诧异,因为我是个律师,从来只管法律纠纷,不是书里的侦探,还要管侦查与破案。于是她换了种说法,她让我查查,当初那个婴儿的具体死亡时间,从而告诉她,到底那个婴儿有没有财产继承权,若它有,那么在它死后,它的财产又该归属于谁。”
于青冷声道:“她未必死了。”
张行静了一秒,才说:“为了查那个婴儿的死亡时间——我们假设它已经死了,我不得不去医院找当初工作的医生和护士,但效果很不理想,当初的人大都已经不再医院里,而其他人得到的消息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于是这件事我也没查出什么眉目。”
于青冷眼看着他,神色已然有些不耐。
张行像是全然没看见,依旧说得详细:“我把这件事说给于小姐以后,她也并没有难为我,反而告诉我,这件事不用再管了,因为股权在二十多年前的归属并不是一个大问题——诚然,这个事情我一开始就跟她说起过,她终于想起来了,我松了一口气,当晚就叫了我一位老友出来喝酒放松,并且告诉他,我的客户让我当侦探,我当得并不合格,什么也没查出来,他就问了我具体情况,那时我喝了酒,就说了句跟某个医院有关,他惊讶地告诉我,他的姨母多年前在那里当护士。”
张行说到此处,顿了顿。
j阿山见周围一片寂静,菲菲与于青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而那个不知名的女士也因为紧张而抿着嘴唇,于是道:“这,这还真是巧啊!然后呢?”
张行转头看了阿山一眼,莞尔:“我这里就没有然后了,之后的事情,我希望能由姚女士告诉你们。”
于青闻言挑眉,毫不客气地问坐在她对面的女人:“这么多年你从没站出来过,今天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坐在这里?”
菲菲发出一声轻笑。
姚女士看了张行一眼,才说:“我丈夫前几年去世,留下了我跟我孩子,我,我需要一笔钱。”
于青继续追问:“他用钱买你口中的真相?还是用钱让你说出一个他告诉你的[真相]?”
张行平静道:“于女士,您若不相信于小姐和我,大可以不来这里,也大可以在见到姚女士之后就离开,您留下,也不过是因为相信她会说真话,既然如此,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思?”
于青沉默了良久,最终竟出乎意料地没有咄咄逼人地反驳,而是叹了一口气,说:“是,我能坐在这里,已经信了她八分,当初我早产,在医院病房里等待进手术室的时候,是她握着我的手,姚护士,我确实见过你,也记得你的。”
姚女士的手攥在一起,神色显得紧张又愧疚:“于青,我该跟您说声对不起。”
于青的声音很微弱:“……对不起什么?”
当初的姚护士发出一声沉重的呼吸声,道:“在您进医院之前,我跟另外一个护士,还有帮您接生的那位医生,就已经被,被买通,要把您的孩子换掉。”
张行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故而没有丝毫惊讶之情,阿山却长大了嘴:“换,换掉?好端端的换什么孩子?又不是古代皇宫里,还一定要生男孩儿。”
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忽视了阿山,菲菲默不作声,于青却显得格外平静:“有个人一直想报复我,我知道,我也猜到是她当初动了手脚,原来果然是换孩子么……那时候我虽然早产,但自己的身体还是知道的,孩子绝对不会弱到受了风寒就会夭折的地步,但在那之后,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加上所有人都告诉我,那确实是我的孩子,我们长得很像,我只能相信。”
“那确实不是,”姚女士说出了第一句话,之后的便轻松了很多:“您的孩子虽然生出来有些小,但很健康,那个死去的孩子,是另外一个产妇的孩子,她在您之前生产,产房也距离很近——”
于青打断她的话:“那我的孩子呢?在她们家吗?我查了,那天生产的几户人家我都找了,只有一家也是个女孩儿,但那孩子不是我女儿,我做了基因测试……”
姚女士显然没有想到,于青对于当初的事情已经执着这么多年,一时愣住。
于青也与平时的模样全然不同,她眼神迷茫,神色有些无措,像是难过,又更像是早已预料到是这样毫无结果的答案,所以没有了全然的伤心,也没有丝毫释然。
她喃喃道:“我知道是谁,我知道。但孩子不可能凭空消失了,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怎么可能就消失了。”
张行的眼中有几分同情,他声音沉稳地说:“孩子当然没有消失,姚女士同另外一个护士换了孩子,却没有想到,另外一个人对这个孩子也有想法。”
菲菲心里一紧。
张行却没有看她,也没有理会于青,反而对姚护士道:“多谢您今天肯来,麻烦您现在回避一下,我有另外的事要同他们二位说。”
然后他转向阿山:“你帮我把姚女士送出事务所。”
阿山愣愣地点了点头,扶着脚步不稳的姚护士出了会议室。
门刚关上,菲菲叹了一口气,问:“是我父亲,对吗?”
*
张行神色微妙地看着菲菲,道:“于先生的遗嘱,除了在他死亡后,我当众宣读的那一份之外,还有一封经过公证的信。在这封信里,他提到,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在你三十岁的时候知道这件事,同时也把他另外一部分财产——大部分是国外的一些产业,还有不少珠宝,都赠予给他的妹妹,于青女士。”
于青微微低着头,神色不明。
张行:“但是信里也表明,如果你们都查到了这件事,就可以提前执行这部分财产的赠予。”
菲菲苦笑道:“他大概也没想到,这件事还真的发生了。”
张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他们面前,道:“信我一直放在保险柜里,今天早晨才拿出来,上面有于先生的签名,还有他的两位好友的见证,以及公证的材料。”
于青却不看那信封,只说:“我不想看,你说。”
她的呼吸急促,声音也是紧绷的。
菲菲把信拿过来,却没有打开,只问张行:“我父亲把那个孩子抱走了,送到了孤儿院,对吗?”
张行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着她问:“……你知道?”
菲菲心道: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那孩子叫小雯,已经去世了。
她侧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于青,第一次觉得,有些莫名地心酸。
十一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活动时间:10月1日到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