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阳苑,天子行辕。
“仆郭图奉张侯之命,特来参拜陛下。”
大帐内,郭图向坐在马扎上的刘协,行跪拜大礼,愧疚说道:“仆与张杨救驾来迟,恳请陛下恕罪!”
见到渴求已久的张虞部将,刘协心怀激动,起身扶起郭图,问道:“卿率多少兵马来援?”
“精锐步骑五千,今由张杨统率,距此五十里。”郭图说道。
“怎才五千人?”
闻言,刘协面露失望,叹了口气,说道:“朕难归雒阳矣!”
郭图迟疑少许,问道:“莫非大司马欲迎陛下南下?”
“嗯!”
刘协神情惆怅,说道:“大司马以雒阳凋敝,临近袁绍为由,已决意将都城南迁宛城。”
“这~”
郭图流露两难之色,说道:“大司马所行违东迁雒阳之约,若张侯率兵亲至,尚能令袁术忌惮。可今张侯患病于榻,方遣仆与徐晃东出河内救护天子。”
说着,郭图懊悔而叹,说道:“前两日因袁绍兵马焚烧河阳津口之故,图耽搁南援脚程。而至前日时,探马误报消息,以为陛下尚在雒阳,张杨将军率兵先至雒阳,之后才得知陛下西走弘农。若早知陛下所在,岂会让袁术得意。”
刘协挥了挥手,叹气说道:“今大司马大军已至雒阳,凭卿数千兵马难改大事。今后朝廷南迁,望张侯勿忘汉室,善待治下汉民。”
郭图神情惭愧,拱手说道:“图有愧张侯之命,辜负陛下之期望。”
向刘协拜行大礼以示歉意后,郭图故作有愧,遂叹息而出大帐。
出了大帐,郭图遇见在帐口专门等候他的刘备,二人互相见礼。
“玄德公,图与张将军有愧,不能及时救援陛下,竟令袁术劫迎天子。”郭图愧疚而叹,说道。
刘备可不像刘协不断在抱怨,而是安抚郭图,说道:“先是袁绍欲劫迎天子,之后袁术兵马又至,形势频变,备尚不知前程。故君未能迎护天子,实因形势之过。备会安抚陛下,且陛下如有怨言,望公则见谅。”
“不敢!”
郭图拱手而拜刘备,说道:“皇叔至此候我,不知所为何事?”
刘备环顾周围,拉着郭图至偏僻地点,说道:“大司马南迎陛下至宛城,若其行为不轨,备与诸卿不才,愿效王文侯诛董之事,彼时望张侯能施手相助。”
得知自己无法归雒阳,而担心袁术行为放肆,故刘协为了再兴汉室,决意效仿王允诛董。而受托大事之人选,刘协暂拜托于刘备暗谋。
郭图闻刘备所言隐秘,心思已是活跃,然脸上却是露出欣喜之色。
郭图神情收敛,说道:“皇叔既有匡扶汉室之心,图必回禀张侯。若需用兵马,劳皇叔遣人知会。”
“劳烦公则了!”
“本分之事!”
告别刘备之后,肩负交际重任的郭图,受命拜见袁术。
军帐内,袁术打量束手而立的郭图,忽然问道:“君先是拜会陛下,不知陛下与君所言何事?”
郭图不卑不亢,说道:“君臣问答为隐秘之事,大司马不宜多问,以免失君臣之道。”
“君臣之道?”
袁术冷笑了下,不以为然说道:“汉室衰微,得孤与张侯夹辅,方能东迁雒阳。逢袁绍抢夺贡粮,孤念雒阳凋敝,不能供养朝廷,特率兵迎奉于南都。孤于汉室有大功,如何不能过问。”
见状,郭图心思微动,暗忖:“君侯所言不假,袁术志满意骄,今以有功德于汉室,毫无谦让之心,恐其真有篡位称帝之念。”
念及于此,郭图说道:“天子责我不能及时来援,并不愿南迁宛城,欲与诸公居雒阳。”
袁术嗤笑几声,说道:“看来天子肚子尚饱,不识受饥之苦!”
闻言,郭图心神大为震动,袁术胆子竟如此的大,当着诸侯使者的面敢议论天子,甚至说暗中讽刺天子,其骄横之名,当真名不虚传!
“你今前来所为何事,可是奉你主张侯之命,还是说欲阻孤迎天子南迁!”袁术问道。
郭图恭敬说道:“雒阳凋敝,为四战之地,明公迎天子于宛城,或是为天子而着想。图奉张侯令,特拜见明公,望公能善待天子与朝廷诸公。至于出兵为敌之事,明公说笑了,图无张侯之令,岂敢与明公为敌。”
见郭图无意与自己为敌,袁术脸上神情缓和,说道:“孤与张侯交情十年,之前张侯与孤同讨李傕。今孤既迎天子,断不会少了张侯好处。待我过些日上疏陛下,表你主为大将军,兼司隶校尉,都督山西三州军事。且朝廷南迁宛城,弘农、河南便可归张侯暂管。”
“多谢明公!”
袁术深谙打个巴掌,给个红枣的道理,先是责问郭图来意,再用高官封赏。毕竟袁术暂不想与张虞结怨,联虞制绍则是他当前外交的方针。
当然了,袁术为了避免郭图回去给张虞乱传话,赐了不少钱粮,还封郭图为列侯。
且不言郭图拜见刘协、袁术而过后,袁术为了防止袁绍渡河追击,他率大军留守雒阳,让苌奴挟刘协先行南下宛城。
与此同时,当颜良、淳于琼逃回朝歌后,恰好遇见了率大军而来的袁绍。
大帐内,袁绍怒气冲冲,在帐中踱步指责颜良、淳于琼。而二人不敢做声,生怕让袁绍更加恼怒。
“你二人愚笨啊!”
袁绍责备说道:“袁术兵马多步卒,若有大军在后,袁术岂会答应与你斗将。若我所料不差,袁术彼时身侧仅有骑卒,大军步卒在数十里之外。”
“仆无能,不能识袁术深意!”
颜良告罪说道:“仆与仲简将军重围天子,若无袁术率骑赶至,良必能为明公所获。而今被袁术迎得天子,良有负明公之期望。”
“明公息怒!”
沮授劝道:“袁术与明公虽互相仇寇,但论关系却有兄弟之情。以今下形势观之,明公首要之事,便是与袁术修缮关系,以便明公日后征讨张虞。”
袁绍脸上阴晴不定,让他向袁术低头,纯粹是痴人说梦,除非有朝一日败亡,否则他绝不会向袁术低头。但不是没有庆幸之事,至少天子没有被强敌张虞所得。
“袁术骄横一时,今他迎奉天子,又能如何?”袁绍嘴硬说道。
说着,袁绍看向颜良、淳于琼二人,虽有心责备二将,但考虑到二将所付心血,及又是自己所器重将领,遂挥了挥手,没好气说道:“你二人且先退下,如有斩获则按军功封赏。”
“谢明公!”
颜良、淳于琼二将顿时松了口气,赶忙向袁绍告退。
待二将离开营帐,袁绍看向沮授、田丰、许攸等谋士,问道:“今天子被袁术所得,眼下需如何用兵?”
“明公,曹操于今月与吕布交手,出兵袭击定陶,击败济阴太守吴资,会吕布率兵救援,曹操设伏败之。而虽击败吕布,但曹操却因粮匮未能深追。吕布招濮阳陈宫,曹操欲与二人决战收复兖州。”
许攸捋须说道:“以攸之见,明公率重兵于此,而今天子已被袁术所得。故不如南袭濮阳,全据东郡,趁机占据兖州。眼下张虞欲成强秦之势统山西,而明公效光武统御河北之策难成,故不如以山东之地而破张虞。”
“占据兖州?”
袁绍沉吟少许,问道:“公与、元皓有何见解?”
“不妥!”
沮授反对说道:“吕布为张虞之前驱,张邈为袁术之附属,曹操依附于明公。让三人于兖州冲突,将有利于明公,明公强敌在西,而非在南。故明公取兖州,怕将与袁术交锋。以授之见,今明公当先讨张虞,之后再与袁术争中原。”
许攸冷笑了声,说道:“沮君莫非你以为明公不如袁术否?”
说着,许攸向袁绍分析利弊,说道:“明公,山西凋敝非比前汉,明公今岁如北扩幽州,南侵兖州,降服徐州,以冀、青、幽、徐、兖五州之地,足以灭山西二州。”
“若依沮授所言,张邈为袁术之依附,而明公今伐张虞,岂不让袁术得利。况曹操兵仅万余人,非袁术之敌。公今不取,袁术必取之。且袁术迎奉天子,他挟天子号令中原,委置州郡长官,试问兖、徐二州依附谁也?”
许攸侃侃而谈,向袁绍宣扬他的战略思路,说道:“袁术西伐益州,东占扬州,北望兖州,明公怎能专注张虞,而无视袁公路?”
袁绍蹙眉踱步,思索许攸与沮授二人之论。
实话实说,袁绍偏向许攸的言论,自张虞占据并州开始,他便渐渐意识到他占据河北四州的计划破产。尤其见到张虞向关中发展,他便意识到张虞的发展思路,既效秦、汉东出定鼎天下之势。
故袁绍有意识调整战略,让高干出任徐州刺史,便是他尝试改变战略的细微举动,而他如能占据关东五州,讨平张虞应是不难。
可沮授说得不无道理,如果他南侵兖州,错失讨平张虞的机遇岂不可惜?
但依许攸之言,若袁术用天子之名,委任中原官吏,他岂不是白白见袁术得到中原?
“元皓为何不语?”袁绍问道。
田丰拄着拐杖,摇头说道:“明公,许、沮二君所言皆有道理,讨张虞则让袁术坐望中原,战袁术则让张虞西征陇右,而今需试问明公心意!”
袁绍停下踱步的脚步,出了口浊气,说道:“张虞有大山为险,北有刘和为援,必要时袁术出兵救援。而我今若据兖州,张虞西讨陇右,我将暂无西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