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丑被阎行所杀后,帐下骑兵便自行溃败,纷纷裹挟金银而逃。
吕翔所部在呼衍乐所率八百骑的突击下,没撑多久便溃败而走,两千兵马非死既降,因是腿少了两只,仅有数十人逃回。而吕翔见形势不妙,则率部曲早早出逃,将文丑兵败的消息回禀张郃。
下曲阳,袁军营寨。
“儁乂,大事不好了!”
蒋奇脚步匆匆,神情惶恐说道:“文丑劫粮被斩,三千精兵折损惨重,仅吕翔与数百步骑逃回。”
“文丑被斩?”
张郃脸色骤变,问道:“文丑勇力不弱颜良,今是被何人所杀?莫非还是马超?然今文丑不是率骑劫粮,怎会遇见马超?”
“非是马超!”
蒋奇说道:“据败骑所报,并军粮车是为诱敌,故意将金银散落地上,令我军骑卒争先捡拾。而敌趁我军兵乱之时,遂出伏兵突袭文丑。而斩文丑者为金城阎行,其字彦明。”
“金城阎行?”
张郃眉头紧皱,说道:“我倒是知晓阎行,仅是没想到阎行竟如此勇猛,能率骑斩杀文丑。”
蒋奇踱步而叹,说道:“先是折了颜良,今又没了文丑,明公若是知晓必会大怒!”
张郃看向蒋奇,松开眉目,说道:“明公震怒倒是事小,而是今屡败张虞,我军兵将恐会士气受挫。”
蒋奇摆了摆手,说道:“你我现在考虑不了太多,眼下郦嵩斩杀文丑,并虏杀我军精锐两千余众,今若乘胜而进,当如何是好?”
张郃说道:“今宜以固守为先,修缮城池,囤积军粮,勤练兵马,以阻敌军疏通洨水。”
下曲阳控扼洨水水道,而洨水流向安平郡,距信都不到百里。故并军如能控制洨水沿岸,便能威胁到信都。为了避免并军长驱而入,张郃必须守好下曲阳。
“且今先依儁乂所言!”蒋奇说道。
张郃点了点头,说道:“君先整顿兵马,我今拜会辛军师,向其禀明状况,以便向明公奏报文丑被斩一事。”
“有劳儁乂了!”
在张郃、蒋奇为文丑被杀而头疼时,今山西军中因是斩了文丑,众人尤是振奋。
张燕亲出营帐迎接,见到得胜而归的众人,大笑道:“郦君斩文丑而归,君侯必会大喜,今将功补过矣!”
因兵败张郃之故,郦嵩深感有愧。今斩破文丑及其所部,倒是了却了郦嵩的心结。
郦嵩笑了笑,说道:“有劳伯飞兄帐下兵将诱敌,今兵破文丑非我之功,而是为诸君之功。尤其是彦明斩杀文丑,有斩将之功。”
见是阎行斩杀文丑,张燕心中不由感慨。颜良、文丑之勇,他可是深知厉害。而今却被张虞帐下并不出名的将领斩杀,不得不承认张虞帐下人才济济。
“文丑勇武不弱颜良,或会更胜一筹。而今阎君阵斩文丑,燕敬佩之至。”张燕拱手说道。
“不敢!”
阎行谦逊说道:“文丑骁勇,今与他若是角斗,胜负尚且难料。然今趁敌不备,方斩杀文丑。”
“孟起斩颜良,君侯曰可封亭侯;今彦明杀文丑,同可得亭侯!”
郦嵩并指着满宠,笑道:“解蒲吾之围,诛颜良、文丑之策,则是满君所献。君侯得知是役之经过,必会赞赏伯宁之功。”
见气氛差不多,张燕伸手请众人入内,笑道:“得知诸君建功,我命人稍备宴席,今可小酌几樽。”
“有劳伯飞兄了!”
“来人!”
待众人陆续进帐,张燕心有所感,吩咐说道:“清点黑山诸部户籍,稍后送至寝水大营,上呈于张君侯。”
“君侯正与袁绍交兵,今时为何送呈户籍?”主簿葛鸿问道:“况君侯并未向将军索要户籍,将军何故上呈户籍!”
见亲信不知深意,张燕感慨说道:“今时不送,等到袁绍兵败之后,再呈送户籍则是太晚了。”
“至于等到君侯开口索要?”
张燕轻笑了声,说道:“往后则是难得君侯器重。人贵有自知之名,君侯拜我为征北将军,我今若不识趣,则有负君侯之望。”
户籍之重非同小可,今附属势力向另一方势力上呈户籍,无非是表明归顺,距离被全面掌控,仅差收取赋税、人事任命之权。而今张燕向张虞送上户籍,其意义也是如此,黑山军将为张虞治下的一部分。
张燕为何要当下送呈户籍,无非是认为张虞将有击败袁绍,统一河北的希望,故不如在取胜前表明心意。况如张燕所说,他若揣着明白装糊涂,等到张虞点破这件事,那就没意思了。
葛鸿若有所思,说道:“既然如此,仆立刻整理户籍,之后与军报一并送于君侯。”
“善!”
且不说常山诸将因斩破文丑而欣喜,今张郃将文丑兵败身亡的消息率先传至袁绍大军中。
大帐中,袁绍喝着鸡汤,点评说道:“显甫倒是有心了,鸡汤颇是甜美!”
“父亲劳心军事,神色疲惫,鸡汤如能滋补父亲身体,儿便心满意足!”袁尚说道。
话音稍落,一侍从趁机说道:“明公有所不知,三公子为明公炖汤时,更是烫伤手掌。”
“不可多言!”
袁尚故意呵斥,说道:“明公日理万机,今些许小事怎敢上报明公。”
“仆多嘴!”侍从面露委屈说道。
“属下为显甫考虑,今怎能呵斥属下?”
得知袁尚为他炖汤而烫伤,袁绍不禁心疼,问道:“今伤口何如?可要让医师诊治?”
“已敷上了草药!”
袁尚故意露出伤口,说道:“父亲操心军事,尚怎敢因此打扰父亲。”
“嗯!”
袁绍露出心疼之色,说道:“显甫身体若是不适,不妨可至邯郸休养。”
“丈夫岂能因小伤而退缩,尚愿与父亲共进退,不破张虞誓不还师。”袁尚豪言道。
“我儿有大志!”袁绍盛赞说道。
见眼前的父慈子孝一幕,袁谭内心多有嫉妒,暗忖:“袁尚小儿仅会弄些讨好父亲的事,袁尚若会炖鸡汤,不如相信他是韩信。”
在袁绍与袁尚言语时,忽见逢纪快步而入帐,神情多是着急。
“明公,大事不好了!”
逢纪打断袁绍的贴己话,说道:“文丑兵败身亡!”
“什么!”
袁绍本是不满逢纪打断他的说话,而今听闻文丑兵败身亡,神情由是大变,激动的从榻上起身,惊愤说道:“文丑勇猛超群,为孤征讨河北,屡建功绩。今率数千精锐劫粮,纵不能取胜,又怎会败亡呢?
逢纪将军报上禀,说道:“明公,文丑率步骑三千劫粮,帐下骑兵抢夺辎重,而忽遭敌军伏击,由是一哄而散。文丑兵少之下,突遭阎行奔袭,故被阎行所斩!”
袁绍踱步徘徊,心情沉重,问道:“阎行是为何人?怎从未听过其名?”
逢纪有提前探查,说道:“阎行为金城人,字彦明,本为韩遂帐下将校。张虞伐陇时,阎行率兵归降,由是为张虞效力。据关西人言,阎行武略出众,在陇右时与马超齐名。”
袁绍眉头皱起,语气中略有嫉妒,说道:“张虞帐下猛将怎如此之多,先是赵云,再是马超、阎行,皆是有万夫不挡之勇。”
说着,袁绍叹了口气,说道:“文丑、颜良寡谋,今恃勇力用兵,此非大将之所为!”
话是这么说,但袁绍内心肉疼,颜良、文丑这种猛将可遇而不可求。今与张虞交手,仅凭张郃取得小胜,颜良、文丑皆是兵败身亡,张虞帐下人才济济,骁将更是层出不穷。
逢纪安抚袁绍,说道:“张虞出身边塞,以弓马为长,故张虞帐下多骁将。今文丑、颜良用兵粗俗,以敌之长而迎之,方兵败而亡。而明公统领关东之士,将校皆善谋略,如欲胜张虞,以纪之见,需用谋略胜之,而不宜与张虞列阵厮杀。”
颜良、文丑虽说寡谋,但却非无谋,仅是谋略不及智谋大将。往昔二人在河北征讨,战争烈度谈不上大,敌军将领除了公孙瓒外,余者不值称道,故颜良、文丑尚是够用。
而今与关西军对上,颜良、文丑谋略不足的特点暴露无遗。尤其是袁绍看重二人的忠心,执意用二人为大将,故在与郦嵩、满宠对垒时,二人处于下风中。因此情况来说,颜良、文丑的能力不足为帅,仅能为将,受大将指挥。
袁绍帐下具有大将之才者不少,沮授、张郃、麴义皆有独挡一面的能力,仅是袁绍能聚人却不能用人,将诸多人才束缚于帐下。
或许是知道自己人事任命有误,袁绍心情烦闷,说道:“今文丑阵亡,常山之敌张狂,当如何是好?”
逢纪沉吟少许,说道:“文丑及所率三千精锐虽说覆没,但下曲阳有张郃固守,凭他与蒋奇之能,必能为明公守住下曲阳。”
说着,逢纪有意加深袁绍对田丰的不满,拱手说道:“常山虽说剧变,但形势仍为明公之所有。今之所以兵败,非明公用兵有误,而是始于田丰劝明公讨张燕。故先有颜良之败,再有文丑之败。”
袁绍心情由是舒坦不少,说道:“常山兵事虽说起于田丰,但如今折损两员大将,兵马死伤上万,孤恐我军士气衰竭,而将大涨张虞士气。”
“非也!”
逢纪忽而发笑,让袁绍大为疑惑。
“公图何故发笑?”袁绍问道。
“今文丑兵败而亡虽不利明公,但今幽州却是有利于明公。公孙瓒、蹋顿联合进犯幽州,幽州诸将出城求战,乌桓如能败幽州之兵,则将能重围蓟县。而蓟县若是被破,幽州归附明公,可令公孙走别道直取太原,此将能大惊张虞。”
逢纪胸有成竹,说道:“张虞惧走,明公衔尾击之,必能大胜!”
袁绍微微皱眉,问道:“公图何故以为乌桓必胜,而幽州将败!”
逢纪笑道:“幽州诸将不能齐心,帐下兵马长于守城,而短于列阵野战,故幽州兵马如若出城,将有利蹋顿、公孙用武。”
袁绍若有所思,说道:“今与张虞对峙于寝水,如欲取胜破敌,幽州实为关键。”
“田元皓误我矣!”
说着,袁绍好似恍然大悟,拍手而叹,说道:“我若早遣文丑、颜良北上幽州,恐刘和已被我所败,诸郡尽数归降。而今两员大将折损,兵马受挫于常山,将让张虞得意也!”
“明公英明!”
逢纪说道:“明公虽折损大将,但大军筋骨未伤。”
袁绍考虑良久,说道:“下令各部,严守营寨,不与张虞交手。等候幽州形势,如有捷报传来,则离取胜之日不远。”
经逢纪一番忽悠,袁绍为自己错听田丰之策而懊悔,今欲专心等候幽州军报,看能否等到如逢纪所说的战况。
而袁谭见所支持袁尚的逢纪在袁绍面前大为受宠,心中顿生忧惧,若按照这种形势下去,袁绍若有万一之事,岂不将以袁尚为嗣子。
在袁绍下令固守营垒之时,远在邯郸监狱中的田丰,得知文丑被斩时,长叹了口气。
望着自己好不容易写好的奏疏,田丰犹豫几许,最终放在火盆里焚烧。
见田丰将费尽心思所写成的奏疏付之一炬,老狱卒赶忙打开牢门,问道:“文将军被阎行所杀,今正值用人之际,田先生或不日被起用,是故为何焚烧奏疏?”
田丰摇头而叹,说道:“明公外宽内忌,纳我之计击张燕,若是得胜而归,我尚有起复之希望。然今颜良、文丑二将被斩,明公忧伤之时,如受逢纪挑拨,则必将用兵之失怪罪于我,而非内省自身用人有失之过。”
“话虽如此,但田先生如能将计策献于明公,得明公赏识,或许有出狱之希望。而今付之一炬,岂不白费心血。”老狱卒说道。
田丰叹息说道:“明公多谋而寡断,我今献计有失,他岂会再纳我之见解。况逢纪常与我作对,我与他若是计策相同,恐会因怨而改献他计,最终害明公大业。”
闻言,老狱卒神情悲伤,说道:“田先生随明公出征,献计从无纰漏。而今明公岂能因小败而怪罪先生,况用人有失与先生计策有何干系!”
田丰行至小窗前,望着天空上的明月,说道:“明公性情非外人所能知,能聚人而不能用人,欲宽厚而不能容人。他若大败张虞,我不仅有活命机会,更能出狱复官。然若兵败~”
后面的话,田丰没有多说,或许田丰也不想多说。毕竟田丰虽被袁绍下狱,但对袁绍尚有感情,他依旧希望袁绍能击败张虞,最终一统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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