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袁军营寨。
黄昏时分,诸部兵马已是休兵,闲来无事的许攸在营寨中转悠。
“元图何故如此匆忙?”
见逢纪满脸严肃,脚步匆忙而行,许攸顿生好奇,上前叫住。
转头见是许攸,逢纪低声说道:“军情紧急,我今需向明公禀报。”
“明公正在洗漱,何不稍后通禀!”察言观色了下,许攸见有隐情,故意说道。
逢纪迟疑了下,说道:“军情如火,不可耽搁。”
“莫非幽州有变?”许攸问道。
逢纪环顾四周,拉着许攸往偏僻角落走,说道:“子远既是老人,我便实话实说。蹋顿被杀,其部败走,幽州生变。”
“什么,蹋顿被斩了!”
“嘘!”
见许攸反应这么大,逢纪赶忙拉着手臂,示意许攸小声些。
“莫要声张!”
许攸满脸的不敢相信,问道:“乌桓与公孙兵马合有数万之众,欲破二军非张虞不能为,今何人竟有如此本事?”
逢纪神叹了口气,说道:“是为张辽。他率兵潜出山岭,亲斩蹋顿,并与幽州兵马里应外合,两破乌桓诸部。而今乌桓潜逃出塞,公孙瓒亦被张辽所破。眼下公孙瓒困守易京,向明公书信求援!”
许攸蹙眉捋须,内心充满忧思!
“元图可有计策?”许攸问道。
逢纪摇了摇头,说道:“事发突然,何来计策解难!”
“我今先向明公禀报!”
“我与你同去!”
逢、许二人各怀忧虑,快步朝着大帐而去。
帐内,袁绍依靠在榻上,闭眼享受侍女的捏脚,神情颇是惬意。
“明公,逢、许二位先生在帐外求见,言有军情禀报!”侍从说道。
袁绍微睁眼睛,摆了摆手,说道:“若无急事,让二人稍等片刻。”
“诺!”侍从趋步而出帐。
不久,却见许攸闯入帐中。而逢纪则是拉着许攸,见到袁绍时,赶忙作揖致歉。
袁绍神情不满,淡淡说道:“今有何军情,竟要你二人无故闯帐。”
许攸瞄了眼侍女,朝袁绍拱手,沉声说道:“今幽州形势大变,不敢不报于明公。”
“幽州形势有何变化?”
袁绍不以为然,说道:“蹋顿重围蓟县,幽州半数降服,莫非凭张辽与数千兵马能改幽州大局不成?”
“真如明公所言,张辽斩蹋顿,破公孙,今幽州已降张虞!”许攸说道。
“滚!”
袁绍心生烦闷,将碍事的侍女赶走,问道:“何时之事,今详情如何?”
逢纪将书信奉上,说道:“乌桓逃亡出塞,公孙瓒兵败良乡。眼下张辽联合幽州之众,将公孙瓒围困于易京。公孙瓒求援及军报书信在此!”
袁绍仅浏览几眼,眉头便已是大皱,骂道:“蹋顿真乃愚夫,率乌桓精锐之众,却死于张辽手上。无能、无谋、无勇之辈!”
“而那公孙瓒更是愚蠢,与幽州交手以来,几乎毫无胜绩,妄为一方诸侯!”
说着,袁绍拖着木屐,心烦意乱地在帐中走动。
逢纪咳嗽了声,担忧说道:“事已至此,明公还需早思应对之策!”
袁绍唉声叹气,说道:“张虞屡败我军,先是颜良、文丑,再是蹋顿、公孙。今欲破张虞恐是不易,如能就此罢兵,我便心满意足。”
逢纪劝道:“我军元气未伤,尚有破敌之希冀,明公不宜自叹。况张虞知幽州形势有利于他,岂会轻易放过我军。”
“公图所言有理啊!”
袁绍稍振精神,吩咐说道:“召众文武至大帐,以求商讨破敌之策。”
“诺!”
近侍犹豫了下,说道:“明公,田先生有超群之智,今形势既不利于我军,可要请田先生至军中议事,准其戴罪立功。”
见状,逢纪见缝插针,明扬暗贬说道:“纪也以为如此,田元皓多智,性情虽说刚烈,但众将皆仰仗于他,故明公恐需暂忍田元皓冒犯之罪。其在狱中时,闻幽州捷报时大叹,不愤或在言语中。”
“哼!”
袁绍压抑心中的不满,说道:“田元皓身陷囹圄,岂会甘愿为孤献计。今让田元皓好生反省一番,看他能否知错改正。”
“诺!”
虽说将田丰下狱,但袁绍却没有要杀害田丰的念头,毕竟不管怎么说,田丰对袁绍而言,乃是有功之臣,今若随意杀之,岂不让他人心寒。况田丰出身豪门,以冀州为根基的袁绍尚不敢向其下手。
少许,在袁绍的传令下,众文武先后至大帐议事。
将情报告知众人以后,袁绍问道:“今公孙瓒书信求援,求兵以解易京之围,不知诸位有何见解?”
“易京为北部门户,若易京有失,则幽州兵马将长驱直入。”孟岱迟疑几许,说道:“以仆之拙见,明公需分兵解易县之围。”
“张虞虎视眈眈,若知我军分兵北上,必会有所动作。”袁谭说道:“张辽悍勇,先斩蹋顿,再破公孙,是为天下名将。此番遣兵北上救援,兵少则不能解围,兵多则影响大局。”
说着,袁谭看向袁绍,拱手说道:“明公,以谭之见不如集结重兵与张虞交兵,击破张虞之后,则易县之围自解。”
袁绍捏着眉尖,说道:“张虞营垒坚固,今若坚守不出,我军安能奈何。”
“这~”袁谭不禁犯难。
沮授捋须沉吟,说道:“易京为公孙瓒根基之地,修有十丈之高楼,屯有百万之粮。张辽欲破易京,无常年累月之功,莫能破之。故如长公子所言,明公或可暂时不理易京,专心与张虞交兵。”
停顿了下,沮授说道:“今形势有利于张虞,明公书信求战,张虞或会有意应战。届时明公事先布置兵马,或能击败张虞。”
袁绍没有回复,略有不满沮授的意见。
“子远、公图可有见解?”袁绍问道。
逢纪苦思良久,见无良策,不得不摇头回应道:“恕纪无谋,燕、赵被张虞所有,除非我军能在寝水破张虞,否则唯有久持,以待张虞退兵。”
许攸自有良谋,从人群中出列,拱手说道:“攸有一谋,不知明公愿纳否?”
“但说无妨!”袁绍说道。
许攸捋须而笑,说道:“张虞兵分三路,郦嵩屯于常山,张辽围困易京。故以攸之见,明公不如遣精锐突袭河内,以威山西之众。”
袁绍眉头皱起,说道:“子远何故执着于出兵河内?张虞虎视眈眈,往昔偏军多被张虞所败。出兵河内,岂能胜乎?”
在幽州生变之时,许攸便建议袁绍出兵河内。而今形势不妙之际,许攸仍建议袁绍出兵河内,则让袁绍所不能理解。
许攸解释说道:“兵者曰,制于人而不制于人。张辽北围易京,郦嵩西屯常山,张虞虎视明公。故明公若不能有所机变,必将受制于张虞,出兵河内是为明公取胜唯一之希望。若与张虞对峙,迟早败于张虞之手。”
闻言,袁绍不满许攸语中迟早败于张虞之言,厉声说道:“勿要危言耸听。今分兵河内,我军岂能取胜?此策不许再提。”
许攸讪讪而退,心中对袁绍渐生不满。
说着,袁绍环顾众人,沉声说道:“公孙瓒与并、幽有生死之仇,为求性命,其必会守易京而死战。今当趁此时,寻机与张虞交兵,败山西之军,以解冀州之困。”
“诺!”众人齐声应道。
聊了半响,至夜深之时,众文武才退下。
因袁绍不能用自己之策,许攸郁郁不得志,只能唉声叹气走回营帐。将至营帐时,却见前些日子被他派回信都的侍从正在帐门等候,神情中充满焦急之色。
“你怎会在此?”许攸问道。
见到许攸,侍从扑通跪了下去,哭诉说道:“小人受命回府,将家主之信交于夫人。夫人知审配主事,便依家主之言,勒令公子与仆人不准出门惹事。”
“然谁料审配追究旧罪,言家主贪污受贿,公子纵奴夺田。数罪之下,审配将夫人与公子收押入狱,并扬言欲将家主绳之以法。还望家主出手救救夫人与公子!”
闻言,许攸犹如被五雷轰顶般,神情呆滞,身子差点软了下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审配如此大胆,在战事焦灼期间,竟敢向他这位元老下手。要知道他为了避免生事,可是让家人闭门不出,可这样审配依旧没放过他。
“审正南!”
许攸咬牙切齿,恨不得要杀了审配。
“家主为魏公旧臣,今能否让魏公下令赦免我许氏!”侍从说道。
许攸怒而生悲,伤感说道:“田丰功绩显赫,然因刚直触怒魏公,便被下狱。我虽为袁氏旧臣,但往昔态度骄横,恐已惹河北诸人不满。况审配受魏公之命前往信都,或许便是出自魏公之意。今向魏公求情……”
话没说完,许攸便长叹口气。
他不相信没有袁绍的授意,审配便敢羁押他的家小,要知道他可是袁氏的元从啊!
“那怎么办?”侍从惶恐说道。
许攸冷笑了声,说道:“我一心为袁氏效力,然袁绍既不纳我之计,还遣人治罪于我,那便休怪我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