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程逸低头看手机,“他在上班,反正他回来就知道了。”
丁俊就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了。
他不清楚程逸跟那个叫虞知辉的小子发生过什么事情,但今天看到虞知辉这态度也觉得程逸还是搬出来的好。
程逸不过是暂时借住的,又不是寄人篱下,何必受这委屈。
虞见深今天加了会儿班,回来已经不早了,客厅只有虞知辉一个人。
他在玄关换鞋,视线里出现虞知辉的脚,他便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不说话的人,笑着问:“怎么了?”
虞知辉眉头轻蹙,眼神惴惴不安,“他走了。”
虞见深微怔,随后笑容很快就从他的脸上淡去。
他什么也没有说,低头把剩下的另一只鞋换了,再从虞知辉身边走过,径直上了二楼。
虞知辉不敢跟着上去,就在客厅等。
虞见深上楼了一趟没多久就下来了,没有看一眼虞知辉,而是快步走向画室推开门。
画室他常进去,扫一眼就知道程逸只带走了自己的东西,那些马克笔颜料,一支都没少。明明这些东西还在,可少了程逸的就是显得冷清,让人难以忍受。
他关好画室的门朝虞知辉走去,平常总有温和笑意的脸此时严肃得让人心惊,连那双桃花眼也是深得罕见,晦暗不明。
深得虞知辉心尖剧颤,眼眶发热,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低头看他衬衣上的扣子。
他听见头顶传来温和低沉的声音,尽管温和,但虞知辉还是听得头皮发紧。
“他为什么走了?”
“……”
“说话,知辉。”
虞见深音量不高,语气也算温和,但虞知辉还是受不了。
他眼泪唰地流出眼眶,清晰地划过脸颊汇聚到下巴尖。
从小到大真心对他好,愿意无条件疼他的人只有虞见深,但他并不是唯一受宠的弟弟。
虞家长辈极其严厉,唯独对了虞见深才有几分好脸色,也因此家里有谁受罚了跪着不能起,其他人就会去把虞见深找来。
他当然也被虞见深救过。
最凶的一次是7岁那年,他跪在地上哭得险些背过气去,是虞见深放学后听说他挨骂赶来把他抱走的。
时至今日他还清楚记得那天的情形,16岁的虞见深穿着雪白的校服走进来,英俊温润的眉眼像沁在冰泉里的玉石,清冽干净。
“三伯,气大伤身。”
变声期的虞见深嗓音低沉温柔,把跪在地上哭得不敢抬头的人抱起来,“知辉还小,等他长大些他会明白您的苦心……”
白驹过隙,他已经不是虞见深能轻松抱起来的孩子,当年那个穿着校服,喂他吃糖,给他揉膝盖的少年也变成了眼前高大英俊,成熟稳重的男人。
泪水模糊了虞知辉的视野,他哭得有些喘不过气。
虞见深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只会哭便不再等了,走向电视调监控。
他沉默的擦肩而过像刀子一样剜在虞知辉心上,惊慌失措地转身看向虞见深的背影,“我只是叫他不要带人来家里!”
虞见深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调出白天他不在家时的监控录像投放到电视上。
虞知辉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说:“他带陌生人回来,还要上二楼……”
虞见深站在电视前快进录像。
监控录像没多久就快进到有程逸出现的画面,虞见深这才停止快进,对哭哭啼啼的虞知辉伸出手掌,示意他安静。
眼神专注地看程逸上楼下楼,出门。
没有程逸的画面他又继续快进,快进到程逸带着丁俊一出现在家里。
虞知辉当时说的每一个字监控都录得清清楚楚。
虞见深没什么表情看着,听着。
直到程逸说我给你们添麻烦了,人家不欢迎咱们,才忽然暂停播放。
客厅安静得落针可闻,静得虞知辉有些害怕。
不知过去多久,虞见深又继续播放了,这次他没有再暂停,将程逸离家出走的全过程看完,连门口的监控也没有放过,一并看完。
他把电视关了,遥控器放回茶几上发出一点轻响。
虞知辉眼泪止住一些了,缩着肩膀站在原地。
虞见深看向他的眼神并不严厉,却比严厉更可怕,因为那是一种失望,连语气都在透露这个讯息。
他叹息着说:“知辉,你是什么时候变成今天这样的?”
虞知辉心头剧震,脑子一片空白,刚准备止住的泪水顿时滚落得越发汹涌,他的哭声再也压抑不住了,抽抽搭搭,泣不成声。
但他再不能让虞见深心疼他了。
“你还学会说谎,你确定我那天和你说的话是你跟程逸说的那个意思?”
虞知辉说不出话,只会摇头。
虞见深叹了一口气,“把眼泪擦干净。”
虞知辉听话地走向茶几抽出几张纸巾,把脸上滂沱泪痕擦去。
“我去接程逸,你也来。”虞见深说完朝玄关走去。
虞知辉闻声怔愣,抽噎地跟过去,不解为什么自己也要一起去。
虞见深换好鞋,对他说,“你必须跟程逸还有他的朋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