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鸣玉回过神,发现自己身处在教室里。
全班的眼睛都朝这儿看过来。
啊……
脑袋一团混乱,像断掉的思绪重新连线,缓慢地转呀转的。
「你上来解这道题吧。」
老师此话一出,底下笑声四起,但仍不少人试图向他打pass:「知道在哪吗?」
傅鸣玉眼神呆滞,整个人依然恍恍惚惚,一句话也没说。
殷思妍从书本里抬起头,不由得蹙起眉头。
老师走到傅鸣玉身边,正想叨唸一顿,却察觉到不对劲。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好像有点。」傅鸣玉脸色苍白。
「那去保健室吧——谁可以陪他去的?」
几个不想上课的立刻举起手,嘴里嚷着「选我选我」。
「一个就好了!」老师不耐地挥手。
有人说:「不如让殷思妍去吧!」
莫名其妙被点名,殷思妍一愣,下意识看向提议的人。
她当然叫不出他名字,却认出他是昨天怀疑她和傅鸣玉在交往的人。
不出所料,下一秒就听见班上传来窃窃私语,以及一阵阵没有恶意却令人烦躁的笑语。
「欸?」老师明显状况外,甚至问:「你是保健股长吗?」
算了。殷思妍拧起眉头,站起身,将书本拍在桌上。
「我不是,但我陪他去。」
忽视身后一片喧闹,殷思妍和傅鸣玉离开了教室。
「谢谢……」傅鸣玉嗓子都是哑的。
殷思妍抬起头,发现他嘴脣发白,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她下意识踮起脚,伸手摸他的额头——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因为身高差距,只摸到了他的颧骨。
「怎么了?」他迟疑地问。
「很烫。」殷思妍摩娑掌心,似乎还有馀留的温度,「都没发现自己不舒服吗?」
傅鸣玉一边蹣跚前进,一边消化她的问题。
「不知道啊……只觉得做了一场很长的梦。」他慢吞吞地说。
一提到梦,殷思妍就想起他之前的梦话。
再次抬眼,看见他额上出了汗,一副病懨懨的样子。
可真不像傅鸣玉啊。
但她知道的,傅鸣玉一直都不如大家眼中那么光彩——
他自卑,他疲惫,他故作坚强。
下楼梯时,他踉蹌了一下,殷思妍吓得赶紧扶住他。
究竟是病得多重,连路都走不好?
抵达保健室前,殷思妍开口:「虽然可能是我想太多……」
「……嗯?」
「你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傅鸣玉眼神飘忽,没有回答。
两人进了保健室。校护见他脸色不对,二话不说把他抓来量体温,惊呼:「都快三十九度啦!快快快,你先躺下。」
接着校护忙进忙出,一下通知导师一下连络家长。
殷思妍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静静地望着傅鸣玉。
他闭着眼睛,眉头微蹙,看起来很不舒服。
这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傅鸣玉的睡顏。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她才忽然发现,这人睫毛挺长的。
校护探头进来问:「同学,你能先帮他填一下资料吗?」
殷思妍应了一声,接下资料登记板,提笔写下资料。
上午11:23
原因:发烧
班级:二年仁班
学生:傅鸣——
写下「玉」第一笔的瞬间,昨晚听见的一切涌入脑海。
『对,鸣玉——你千万不能和你哥哥一样,你不可以学坏,不可以再让我伤心了,知道吗?』
『不……我怎么又这样?对不起,鸣玉,对不起……我不该给你压力,你是你,你和鸣凤不一样的……我应该要相信你的……』
听到那些话,即使不晓得来龙去脉,也暂且解开了不少谜题。
傅鸣玉的确有个哥哥。
一个曾经犯错,为这个家留下阴影,不能向外人提起的哥哥。
你的自卑与压力,就是来自于此吗?
凝望着傅鸣玉的脸,殷思妍无声发问。
填完资料后,她准备拿去给校护,连帘子都还没掀开就忽然被人捉住了手。
殷思妍一诧,扭头看向病床上的男孩。
傅鸣玉正握着她手腕,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玉鐲。大概是被凉着了,他悠悠转醒,睁开眼迷茫地望着她。
搞什么啊……这楚楚可怜的眼神是怎么回事……简直像一隻落水的小狗。
殷思妍不知所措,也呆愣地盯着他。
直到他意识逐渐回转,自己也吓了一跳,马上松开了手。
殷思妍把手收回来,轻摸着自己的手腕。
「抱歉……」他低哑地说。
是烧得更厉害了吗?总觉得傅鸣玉脸更红了。
「很不舒服吗?我去帮你叫校护——」
话刚说完,校护恰好掀开帘子。
殷思妍莫名有种被逮个正着的心虚感,默默躲到一边去。
「同学,我打给你的家人,他们都没有接。」
「没关係,不用麻烦他们。」傅鸣玉使力把自己撑起来,「他们平常很忙。」他甚至有点庆幸母亲没接电话。
「这样啊……那不然,你家还有其他人吗?」
「我有哥……」傅鸣玉脱口而出,很快改口:「不,没有了。我在这休息一下就好了。」
「真是的,学校不能开药给你。」校护似乎没听见他前面那句,「但你烧得很高,真的可以吗?」
「嗯,可以……」
「不行。」殷思妍打断他的话,转头对校护说:「我帮他填外出单,请导师代签,这样可以吧?」
「是可以……」校护忖度着:「但他自己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我跟着去。」殷思妍毫不犹豫地说。
「好吧。」校护微笑,「有这么可靠的女朋友陪着,我就放心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