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继续砸在地上。她都不敢让它们落在试卷,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来到附中这么久了,谁也不知道,她一直都很害怕。她只是不喜欢把负面的东西带给别人。
周亦淮刚准备和一帮男生去打球,路扬一个电话打过来。
这小子铁了心以后要当飞行员,岁和航大那边的通知一下来,他连考试都不参加了,直接飞过去进行第一轮体检。
听着他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周亦淮让男生们先去球场,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接。
他边单手拧开备用教室后门,边说:“你少来啊,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就去和老张说,给你安排个单人补考。”
“别啊,逮着兄弟坑是吧?”
他无所谓地哼笑一声,“你——”
门开了,他却倏然停顿。
女生受惊似的看过来,眼眶里是要坠不坠的眼泪。
是无声的,只有水光潋滟的痕迹,显示出破碎。
她此刻蹲在地上,膝盖上还放着书和卷子。见到来人,立即把头转了回去。
周亦淮下意识把门重新关上,退了出去。
路扬那边还在讲话:“你干嘛呢,怎么突然不出声了?”
周亦淮皱着眉,颇有些头疼。
“喂!不会被劫持了吧?”路扬说,“是谁这么大胆,能令我们周少爷哑口无言?”
“挂了啊。回来再说。”周亦淮懒得跟他争个口舌高下。
“哎哎哎别啊——”
挂断声响起。
后门上有一小块玻璃,能看到里面的情况。男生难得有些无措。
他犹豫两秒,这回抬手叩了叩,给足了时间。然后,推门进来。
陆时宜已经收拾好情绪,只是发红的眼眶仍昭示着刚才的一切。
她现在的形象一定很糟糕。鼻子堵塞,脸上簇着滚烫的肿胀。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更别提是他。
所以抽出两张卷子往面上遮,只露出一双眼睛。想站起身却因为蹲太久麻了腿,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
实在是过分丢人。
她用一种极敏感的眼神去看他,试图去分辨他的态度。却不想,他从始至终未有过闪避,只是——
向她伸出手。
陆时宜的目光从他小拇指关节处的小痣一路向上延伸到他的眼睛。
“愣着做什么?”周亦淮顿了顿,语气刻意轻松,“我这样很累的知不知道。”
触碰的时候,她打了个颤,没想到他掌心这么热。
她记得停电那晚他们也有过一次接触。只不过那回他故意隔着衣物,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现在大概是看她太可怜了。
倏地一下,鼻子又酸了。
积聚的晶莹窝在眼眶里打转,终是承受不住重量,悄然滑落。
她想控制,却无法阻止。
周亦淮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某种催化剂,他无奈道:“别哭了啊。”
陆时宜低垂眼睫,将左手握住的卷子又往脸上遮了遮,企图掩饰自己。
“没有。”她说。
若不是话语里的鼻音过重,也许周亦淮会真的相信。
他不自觉抬手,抽走她的试卷。她条件反射地想要躲开,却忽略了崭新a4纸的锋利性。
当周亦淮手背上出现一道划痕,且逐渐晕开血珠时,她怔住,道歉的话都稀碎。
这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再也来不及躲闪。
被吓傻的人完全忘记了情绪的波动,她现在全部的关注点都在那个细长的伤口上。
周亦淮侧身靠在储物柜上,小臂自然横于胸前,让那个小痕迹自然风干。
他歪着头将卷子随手扔在柜子上面,视线回到面前的女生身上。
此刻她皱着眉,通红的眼睛里全是担忧,又夹杂着惊慌。
明明都那么着急了,却连一眼都不肯抬头看他,只是一直盯着手背那里。
这么点小伤口,他一般都当作没看见,却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连哭都忘了。现在她的表情,应该可以称作是……心疼?
周亦淮撩着眼皮看她,越看越憋不住。
陆时宜还沉浸在自顾自的懊恼中,垂头丧脸地觉得果然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连找个地方哭都要让别人受伤。
而与此同时,面前的人嗤笑了一声。
她终于抬头看过去。
周亦淮先是唇角弯了一个弧度,紧接着是眼睛。
偏着的头都往下垂了几分。
最后终于忍不住,彻底偏开头在笑,连脖颈都笑到在颤抖。
他为什么要笑?
他怎么笑得出来?
他不痛的吗?
陆时宜不理解他的行径,只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周亦淮终于回过头来,撑着站直了身体,就那么漫不经心地笑。
“傻啊,这能有什么事?”
空气凝滞了半分。
她后知后觉地吸了吸鼻子,脑袋失去了思考能力:“哦。”
因为他对她来说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