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一种名为失去的恐慌刹那在他的四肢百骸里游走,驱使着他冲进琴房里攥住可能化作羽蝶飞走的楚音,厉声问:“你在干什么?”
楚音被骤然出现的司立鹤吓了一跳,触及司立鹤阴沉沉的脸色更是慌乱,几瞬后才茫然地答:“我、我在弹琴......”
“弹琴是像你这么弹的吗?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楚音不曾见过情绪外露如此明显的司立鹤,讷讷道:“我在记谱子。”
司立鹤像刚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博弈,一口气呼地散了,胸膛微微起伏。
“你怎么了?”
是啊,他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激动?
司立鹤慢慢地松开抓住楚音手臂的手,五指微微一放,又更用力地握紧了,好似只要一撒手楚音就会像烟一样溜走。
半晌,司立鹤才沉着些许,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楚音懵懵地掏出手机开了机,好几通未接电话涌了进来。
有司立鹤的、陆书凌的,还有张连枝的、陈邵风的。
他很苦恼地叹一口气,“你知道了?我妈妈的事......”
“嗯,为什么不来找我?”
楚音勉强笑了下,“你在工作。”
“在工作我就不能管你了吗?”
司立鹤终于冷静下来,一句话惹得楚音红了眼。
正是说着,楚音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人俨然是陈邵风。
楚音不想面对丈夫,但失联了一天不得不接听,忍着烦躁刚拿起手机,司立鹤突然一把夺走,摁了挂断。
楚音不解地抬起了脑袋,仰视着光影里的司立鹤。
青年眉眼微压,线条分明的下颌动了动。
他说:“楚音,离婚吧。”
作者有话说
看把我们小司总吓的!
第43章
楚音在琴房里待了整整五个小时,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想他做出错误选择的十七岁、想他这段一地鸡毛的婚姻、想他与司立鹤的外遇、也想他的未来。
未来,这两个字的诱惑力太大了,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在感恩宋曼君设局让张连枝一头扎进去,给了他一个彻底跟楚家、陈家一刀两断的契机。
他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与司立鹤不谋而合——跟陈邵风离婚。
和司立鹤离开琴房的那一刻,楚音如释重负,那条勒在他身上的沉重枷锁很快就要卸下,他将脱离过去二十二年的灰暗迎接自己的新人生。
陈邵风的电话再打来时,楚音正坐在司立鹤的车里,他怕勇气消失得太快,也担心母亲知晓后会阻拦他,决定现在就说出自己的选择。
“你怎么又不在家?”陈邵风发问,“电话也不接,跑哪儿去了?”
“邵风,我有事和你商量。”
“有什么话回家再说。我发现你现在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不接电话,还玩离家出走那套,你别以为我不敢拿你......“
楚音轻飘飘地打断丈夫,“我们离婚吧。”
原来这五个字并没有那么难说出口。
手机那头静了几秒,陈邵风阴恻恻地问:“你现在在哪?”
楚音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我约好时间我们再谈离婚的事,今晚我就不回去了。”
向来都是陈邵风说不回家,现在反着来,陈邵风简直气急败坏,“离婚?离什么婚,我没同意,你别自作主张,你妈的事情我还没有问......”
司立鹤调整的闹铃很不凑巧在这时响了起来,虽然很快就摁掉,但陈邵风还是听见了,厉声问:“你和谁在一起?”
楚音慌了一秒,“先这样吧,我挂了。”
司立鹤的手指在屏幕上漫不经心地点了两下,仿佛方才的闹铃只是一个小意外。
他将楚音和陈邵风通话的全程听在耳朵里,觉得软弱的楚音比他想象中要冷静,可这份平静也在无形中给他敲了个响钟,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楚音发现他们所谓的相爱背后是以虚假为地基,是不是也会这样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司立鹤不会让这一天到来。
等楚音离了婚,他可以给楚音绝对优渥的生活,哪怕哪天分了手......他暂时还没有考虑这一天什么时候到来,至少目前他对楚音的兴趣只增不减。
楚音抱着果果困倦地眨眼睛,昏昏欲睡的样子,没一会儿就闭着眼睛睡着了,等醒来是在酒店的停车场。
他有点懵,司立鹤不知何时从驾驶座来到后座,侧脸半没在昏暗里,声音好像落到玉盘里的珠子,冷冷的泛着寒意,“陈邵风十有**会查你,离婚之前你先住酒店,这段时间见面都要先跟我确认。”
楚音张了张唇,半天说不出话。
司立鹤比他想的要周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考虑到陈邵风查起来会发现他们的私情,这期间要避嫌是很合理的,而且他答应过司立鹤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司立鹤的原话是——这会给他造成麻烦。
楚音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尽管心里酸酸涨涨,他还是在司立鹤的目光点了头,“好。”
司立鹤也觉得这个时候放楚音一个人独处是件有点残忍的事情,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闹出桃色绯闻无益于他的发展,所以他并没有改变主意。
司立鹤亲亲楚音,把他的唇舔得又湿又红,才目送楚音牵着果果离开。
楚音这阵子瘦了点,背脊更单薄了,好像吃得也不多,明明以前三句话不离吃饭的人居然对食物失去了兴趣。
不过没关系,等楚音成为他的专属,他会把楚音养得很好,工作也会为楚音解决,不如就当他的生活助理吧,每天的职责就是待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走到哪儿楚音就跟到哪儿。
酒店的高级套房准许携带宠物入住,一晚两千多的价格,贵得楚音咋舌。
他本来就没收入,自从出轨后几乎没有动过陈邵风的钱,现在手里能支配的资金还不够他住一星期的酒店。
以后要靠自己生活,不应该如此奢靡。
楚音认真规划过后没有办理入住,搜索起附近的平价旅馆,一家家打电话去问,打到第四家,对面才终于同意他带上果果。
这家旅馆价格便宜,但床单染了不知缘由的血渍,刷了白漆的墙面还有涂鸦的痕迹,厕所也泛着黄,卫生情况着实不怎么样。
不过楚音没得选,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抓着果果小声地说:“就拜托我们宝宝跟爸爸辛苦一阵子啦......”
他在平台上买了狗碗狗粮,决定在旅馆过渡两天。
司立鹤的电话打来,问他为什么不住酒店。
楚音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咚咚。”司立鹤低声喊他的小名,“我让人接你过去。”
楚音说:“不用了,我在这里挺好的,有床有小桌子,还有电视呢。”
挺好的——好在哪里?好在一晚上一百五的费用、平台3.2的评分、还是门口那堆没铲的垃圾、亦或者小巷子口搔首弄姿拉客的暗娼?
司立鹤暗中派了人跟着楚音,收到消息,没有办法忍受属于他的楚音住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可到底是他先把楚音丢下的,放缓语气说:“我知道你在怪我......”
话没说完,被楚音软软地打断,“我没有,真的,我只是想靠自己......”
这话很没有说服力,他现在卡里的钱也不是自己挣的,不过他依旧说了下去,语气很憧憬,“司立鹤,你知道吗,我好多同学都到了大企业工作,我也想跟他们一样,实习、转正,朝九晚五,可能有时候要加班,也会很累,但是我想过这样的生活。”
楚音在跟司立鹤讲自立自强,司立鹤却满脑子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的——楚音就该被他用玉石软被娇贵地养着,他希望楚音依赖他、指靠他,哪怕再开口贪心地跟他要五个五百万,他也会眼也不眨地开支票,而不是累得要死要活一天赚百来块钱,还得住脏兮兮的旅馆。
之前靠陈邵风养着的时候怎么不跟陈邵风说要朝九晚五做普通人?
司立鹤磨了磨后槽牙,“你知道靠你自己要多久才能买得起房吗,凭你那一百万的本金吃利息、买基金?”
楚音隔空被扇了个巴掌,哑口无言。
语言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司立鹤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被楚音拒绝就变得刻薄寡恩,他低声,“对不起,我话说重了。”
楚音哽咽地、慢慢地回:“没关系。”
司立鹤说的本来就是实话,他有什么资格去反驳?
两人沉默了几秒,最终是司立鹤做出了让步,“好吧,我不勉强你,什么时候住得不舒服了给我打电话。”
楚音破涕为笑,重重地嗯了声。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陈邵风不这么认为。
陈邵风怎么都没想到当时不惜下药也要逼他结婚的楚音会主动提离婚。
张连枝被楚河厌弃后,楚音能依靠的就只剩下身为丈夫的他,怎么可能放弃他这棵大树?
难道楚音攀了更高的枝?
张连枝的外遇像是一棒槌敲在了陈邵风的脑袋上,把他的自大狂妄砸了个稀巴烂。
结婚三年多,他在外风流快活,却从来没有设想过懦弱胆小的楚音会效仿他的行为,可如果楚音真的找了别人呢?
他这才发现他已经有很一段时间没跟楚音亲热:天映和度假开发区事务繁多,他两地跑,盛锐又时不时催进度,急得他三天两头敲打底下的人,时间被压缩得越来越少,连情人的面都见得不多,只钟礼还一直留在身边。
每次回家楚音都过敏,有那么巧合吗?
刚才楚音和谁在一起,闹铃声是从哪来的?
楚音要真是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回他的话?
陈邵风越细想脸色越黑,他几乎可以确定楚音给他带了顶绿帽子。
这个小婊子想跟他离婚后和奸夫双宿双飞!
陈邵风太阳穴突突直跳,如果楚音真在外面有了人,离婚,门都没有。
他势必要把这个小三揪出来,把这对奸夫淫夫绑起来痛打一顿,再当着奸夫的面狠狠地搞楚音,让这个不要脸敢勾引他老婆的小三看看谁才是楚音的老公。
楚音不回家,说不定现在就在那小三家里庆祝和他离婚的事。
陈邵风血气翻涌,好半天才忍着滔天怒火着手调查楚音的去向,可整整一晚,半点踪迹都找不到。
这奸夫还挺有本事,把他老婆藏那么严实。
陈邵风一夜未睡,满眼红血丝,第二天上午接到了楚音的电话。
“邵风,你下午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