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不过片刻，李炙愈又重新昏睡过去。
王贵妃从门外进来，她站在远处许久，等着身上的寒意全然退去，才摇曳着身姿款款而来。
“方御女，皇上怎么样了？”
她站在两人稍远处，不忍打破他们的郎情妾意，只是黎明即将到来，一会皇上不能早朝，定会引来朝臣觐见。
方恨迟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替他掖好狐裘，转身靠着床畔，松弛自己的筋骨，“刚吃了药，又睡着了。”
王贵妃走到她的身边，紧靠着方恨迟，蹲身坐下，满头珠翠随着身子下落叮铃作响，一身嫣红色的华服衬得她冰肌玉骨，只是眼里却有些落寞。
“本宫真是羡慕你，能让皇上为你这般拼命。”
方恨迟垂下眼眸，视线落在身侧人的身上，神色微滞，“可我并不想他这样做，我宁愿此时受伤，在床上昏迷的人是我。”
“你们二人倒是相配的很，都想着为对方牺牲，也难怪皇上会这般喜欢你。若换做是本宫，本宫宁愿自己活的好好的。”
从那一日方恨迟逼她上吊自己的时候，她就知晓了她自己的心意，她并不爱皇上。
父亲从小就告诫过她，皇上是后宫所有人的皇上，并不是她一人的皇上，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她的家族会将她捧上高位。
然而她入宫之后，她才发现皇上并不是父亲所说的那种人，他似乎对后宫所有人都不感兴趣，他的眼里总是带着淡淡的落寞。
直到方御女进宫，他的眼神里才有了不同的神采，再没有眼力见都能看的出来，皇上明面上惩罚发御女，实际上只是想多与她说上一会话。
空气静默些许，微弱的光线缓慢撕裂开幽暗的深夜。
良久。
方恨迟才反应过来，“若是没有遇到皇上，或许恨迟也会如贵妃你一般洒脱。”
这情之一字，着实束缚人。
“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一会还有一场硬战要打。方御女你放心，本宫与皇上清清白白，绝无苟且，你只管安心休息，若是听到风言风语，你切莫放在心里。”
方恨迟凝视着贵妃认真的神色，眼尾笑意淡淡，“好，恨迟就将皇上交托给贵妃娘娘。”
她自然明白这场硬战是什么，起身后她恋恋不舍地望着李炙愈的侧颜，只是她现在不得不离开这里。
王贵妃命人偷偷将方恨迟送了回去，她支着下颌望着床上的皇上出神，此时床上的男人一副病弱的样子，睫羽的阴影落在英挺的鼻梁上，更显楚楚动人。
唉，她禁不住长长叹了口气，这般好的人物，怎么就只喜欢方御女，论家世地位，身材样貌，她哪一样都不输于她。
皇上哪怕只给她三成他对方御女的心，她都能死心塌地的在他身后摇尾乞怜。
也罢，不爱也好，她也能自在一些。
荣安公公带着口谕去了朝堂，“皇上近几日身体欠安，罢朝七日，各位大人，都先回去吧。”
秦太尉凝着一双虎目，“老夫今日上朝时路过盛华街，听闻昨日那里发生了恶战，便去瞧了一眼，一瞧不得了，街上躺着几百具穿着夜行衣的尸体。这么大的事情，皇上难道不该管管？”
其他大臣听了开始窃窃私语，眼神晦暗不明，让人难以捉摸他们在议论些什么。
荣安公公默然，收敛下眉眼，心里怒道，怎么没管，皇上现在都半死不活的躺在寝殿里，还要怎么管？
王太师环顾四周一番，见今日没有顾御史大夫在，不免有些好奇，“今日，顾老怎么不在？”
若是他今日不在，他可要猴子称王了。
荣安答道，“御史大夫早些时候已经让随从递了折子，说是病了。”
这其中原委他是知道的，顾老昨日就听闻皇上陪着小主子出去，甚至为了保护小主子再次受了重伤，气的他两眼一昏栽在床上，今日他的孩儿去劝，通通被赶了出去。
他是真心心疼皇上，更气皇上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然以他那康健的身子骨，从顾府跑到皇宫都不带喘气的，怎么会病倒。
王太师笑着揶揄，“这，恐怕就有些凑巧了，这御史大夫早不病晚不病，皇上身体欠安，他也开始发病，难不成是在袒护皇上？”
“王太师慎言。”
“哼，本太师昨日就收到消息，皇上陪着那方御女出宫游玩去了，怕是此刻正乐不思蜀呢。”
其中一个朝臣道，“皇上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王太师，咱们就先回去吧，留些面子给皇上。”
“此言差矣，皇上独宠方御女也不是一日两日，这后宫设立一年，这宫中真正侍寝过的人屈指可数。老夫觉得咱们应当劝诫皇上雨露均沾，多为皇嗣着想。”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皇上他不一定听。”
“这可怎么办才好？”
王太师哂笑，“今日顾御史大夫不在，老夫就代他直谏，可有大臣随老夫一同过去？”
秦太尉见有人要当出头鸟，倒是乐的自在，他见众人犹豫，便率先表态，“老夫同你一同前去。”
“小臣也去……”
局已设好，荣安假意劝阻，“王太师，这万万不可啊，皇上此时在正德殿内休息，你这样过去会惹怒皇上的。”
“你个老太监，赶紧走开。”
王太师将人推开，带着人杀向正德殿，大殿黑色的大门紧闭，旁边零星站着几个宫女太监，只是王太师瞧去，这其中一个宫女好似是他府上的衍梦，他一时摸不着头脑，这衍梦怎么会在这里。
衍梦见自家老爷来了，刻意眨巴着眼睛暗示大殿内是他的女儿。
只是她家老爷估计是得意忘形了，不管不顾便带着人冲了进去。
“皇上——”
王太师高喊一声，重重跪在帷幔后面，其余人见了也纷纷效仿起来。
帷幔内发出嘤咛声，“皇上，不要～外头有人来了～”
随之，隐约能听见男子不满的轻哼声。
之后便是窸窸窣窣地穿衣服的声音，王贵妃在颈间捏出几块青紫来，痛的她呻吟出声来。
外头的几个大臣听了脸色红润，尴尬地觑着彼此。
不多时，王贵妃扭着腰肢慢慢从帷幔后走出来，假装惊讶地望着她的父亲，“父亲，你怎么来了？”
王太师脑子一片空白，今日怎么会是他的女儿在这里，看她那脖子上的痕迹，他们这些经历过的人怎么会不懂。
他连忙起身，驱赶着众人，“赶紧走，赶紧走，看什么看，小心老夫剜了你们的眼睛。”
朝臣慌忙退出大殿，一个官员冒死问道，“太师，现在我们还要劝皇上吗？”
“劝什么劝，皇上这不是雨露均沾了吗？走，都给老夫走。”
跟来的大臣虽然心中鄙夷，但是也毫无办法，谁让王太师位高权重呢！秦太尉没有女儿，孙女入宫，自然不想多参与进，也随着众人一同离去。
见众人都走了，王太师才敢唤来衍梦询问，“皇上怎么跟栀儿在一起？”
他险些就坏了他栀儿的大好前程。
“老爷，这个问题您让衍梦怎么回答？皇上想跟谁在一起，难道不是看他自己的心意吗？”
王太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也对，也对，老夫真是糊涂了。“栀儿这般貌美聪慧，自然是能得皇上喜欢的。”
“你晚些时候多炖一些补品给栀儿，让她好好补一补。”
“哎呀，老夫就快要当外祖了，得赶紧回去跟夫人说一声。”
衍梦有些无奈的望着自说自话离去的老爷，只怕这希望是要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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