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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青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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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月明星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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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夜空的底色是深沉靛蓝。这个季节的夜晚很有特色,刚入夜时是撩人微寒,教过往行人手笼着袖,既不侵入体魄,又不离开,

萦萦绕绕。深夜时屋外凝固的寒,教人举步维艰。

范白桃眉眼轻轻跳动了一下,缓缓醒来,屋内只有香缓慢燃烧的声响,书桌上的蜡烛已经燃烧过半。她坐起身子,不知何时披在肩上的青色夹棉襦袄滑落在椅背上。

这个老头子,谁要你关心啊,这衣物自然是爱女心切的范钟让人披上的,白桃撅起小嘴成傲娇状。双手细心叠好这件袄,随后她给自己加了一件冬服,拿着那件襦袄走出房门。

门前庭院如旧,都说旧不如新,可白桃此时却是爱死这方小院了。

“你看那树,亭亭如盖,你看那栏槛,你看那个人。”白桃自言自语,环视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阶下站着的一个男子。

“喂!你谁啊!”,白桃惊呼一声,刚开始没注意到这个男人,此时猛然发觉,白桃本能的呼喊出声。

那男子身形明显一抖“你喊什么!”显然被白桃那一声娇呵吓了一跳,随后又快速说道“你猜小爷是谁。”,那双贱兮兮的眼睛满含笑意地直盯着白桃看。

白桃借着月光打量这个“门外君子”,别说小样长的还不错,红唇皓齿,瓜子脸,皮肤白皙,一双眼眸炯炯有神,就是这眼神贱兮兮的。思索片刻她就想起了来人。“我说谁呢,原来是小韩子呀,真是姐姐的好弟弟哟,这么快就来觐见了。”

诨名叫小韩子的男子本名是韩漠,他的父亲韩扶和范钟是朝中文官之泰斗,两家算是世交,韩漠和范白桃自出生起就是玩伴。

韩漠自动过滤了那些僭越之语,回击道:“小爷我是来看看远处来的乡巴佬长什么样子。”白桃闻言俏眉竖起,气呼呼的走下台阶习惯性的要敲韩漠的脑门。

糟了,姑奶奶我失算了,刚刚在台阶上我同他一般高,现在我矮他一二三四个头,打不到他的脑门!韩漠眼中笑意更甚,善解人意的弯下腰,贱贱地看着白桃。

“哎呦!你下手还是这么黑!”,韩漠夸张地捂着自己的脑门呲牙说道。

白桃当然不会惯着这个小时候自己的跟屁虫加受气包加挡箭牌,仔细想想还得加一个钱袋子。

二人虽有十年未见,始一见面那些幻想中的隔阂冰雪消融,随着二人的笑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手不黑能是你姐我嘛!”,白桃把手中的襦袄塞到韩漠手中,双手背后一蹦一跳的走了。韩漠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每次都是白桃一蹦一跳的在前他一路小跑追着前面的那个“混世小魔王”。那时白桃梳的是垂髫,此时白桃已经梳成

云鬓。

韩漠跟了一会,看白桃漫无目的地瞎逛忍不住开口,“伯父在中堂等着呢。”,白桃闻言猛地停下脚步,转身跳起敲了韩漠额头一下,“哼,老王八蛋等了十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知道啦知道啦”,韩漠揉了揉额头,心头却起念,这可能就是近乡情怯吧,丫头岭南十载,老头也在京城十年,白桃来时匆忙,初见双亲就沉沉睡去,还没正式和父母聊起那些路上的难。人人有心结,苦苦不尽夜。

白桃一通踅摸,到了自家后院,原来的香榭桃林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眼荒凉。枯石老树犬牙交错,院中小径用白色卵石铺就,院落中央的亭台还在,只是没落了很多。此景让白桃内心五味杂陈,这一院景致多是父亲的心境。自己出生时父亲欣喜万分,值了满院桃树,现在桃林不再。种种曲折勾出白桃的两眼泪。

“老王八蛋,知道丢不掉我这个破棉袄,还不早早来找我,哪怕写封信呢?是啦是啦,您老人家位高权重,一封家书不止万金,寄给我多不值当。”

站在白桃身后的韩漠心里一阵酸楚,白桃离京那天,早上他们还约好第二日去摘桃花,结果一夜惊变致使两人天各一方。“怎么十年没见,你还是那个小戏精。”,韩漠上步和白桃并肩,递出帕子。“要你多管闲事,臭小韩子。”,白桃接过轻轻拭去泪痕。

此时夜空愈发晴朗,隐约能见星河,白桃坐倒在石路上,见韩漠还呆呆的站着开口道:“小韩子滚下来,挡着本小姐看看星星了。”

韩漠无奈,只得陪这个小老虎坐着。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四。”白桃数到此时,偏头看向韩漠,这小子长大不少啊,称得上玉树临风,啧啧,这小侧脸,棱角分明,这眼睛神采飞扬。正想着,韩漠转头瞥了一眼白桃,发现她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白桃旋即收回神思,“看什么呢,不要被小爷我的美色迷倒了,外地来的乡巴佬!”,白桃脸色一变,抬手就打,“姑奶奶我数错了也不提醒一下!”

夜空下的两个彼时玩伴同时抬头,恰巧一朵不知何时出现的云遮住了半个月亮,“肩头低点,让姑奶奶我靠靠。”,韩漠放低肩头,白桃自然枕了上去。

范老爷呢?范老爷此时正在院门外看着韩漠这个臭小子拱自家白菜,眼见二人的距离愈来愈近,范钟没绷住咳了两声,韩漠身体如触电般一个猛子跃起,转身施礼,“拜见伯父,伯父可好。”

范钟黑着脸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来,挥挥手示意韩漠上前。

白桃自然也听到,慢慢起身,脸上瞬间成委屈状,先韩漠一步跑到范钟身后,一手抓着老父亲的衣袖,一手指着韩漠哭哭啼啼个不停。韩漠此时心里一万个无奈,还有一个大无语写在脸上。

范钟有样学样,敲了韩漠额头一下,随机喜笑颜开,“臭小子也不知道早早来拜拜山门,范府没了我的这个小心肝,你是一次也不来呀。”

“伯父说笑,家父有命。”,韩漠把所有责任推到不在场的老爹身上,趁着范钟的笑意,顺势一把扶住范钟的另一条胳膊。三人一齐向中堂走去。

范府中堂,韩漠、白桃、范钟及范夫人分坐桌前,桌上饮食种类繁多,样样精致。

韩漠此时正襟危坐,别说动筷子了,就连看都不看案几一眼,白桃倒是全不讲一点礼数,上桌就吃。范钟满脸微笑,眯起眼一会看看白桃,一会看看韩漠,越看越觉得这个臭小子配不上自己的小心肝,念及此处,老人家举起酒杯,敬了韩漠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韩漠看这形式对自己大大不利,赶忙连饮三杯,“好小子,海量啊!”,范钟抿着嘴微笑说道,韩漠心想,这伯父的笑咋那么渗人呢,您老人家德高望重,还夸我海量,那不是骂人嘛。

范钟见韩漠脸色变化极快,又如法炮制敬韩漠一杯,韩漠无奈又是三杯,范钟不依不饶,故技重施。三杯又三杯,三杯又三杯,啥时候是个头啊。

“官人莫再劝韩贤侄了,让孩子也迟迟菜。”,范夫人眼见这一老一少明争暗斗,适时开口道。韩漠喝出惯性了,听范夫人帮衬自己,又对着夫人连敬三杯,范钟见他这个憨态,大笑起来。

白桃自然明白这里面的区区绕绕,内心也是暗爽不已,心中回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小事,她带着韩漠去武演校场看军士训练,眼见那些兵挥舞长刀,阵阵寒光,光彩夺目,自己也手痒,拉着韩漠偷偷拿了一柄短剑,也开始有样学样。

最后一兵尉瞧见,以为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擅闯禁地,教人捆绑起来,压去游街,正巧范钟下了早朝,瞧见这一幕,从兵手中救回二人。

可想而知,堂堂高员,子女如此受辱有伤门风,范钟自然大发雷霆,要狠狠责罚白桃,结果韩漠这傻小子,挡在白桃身前,任由戒尺落下,不躲不避,一声不吭。白桃一下没挨着,却哭声震天。

范钟问起是谁带头,韩漠终于开口,说是自己羡慕行伍,才带白桃去的,偷剑是自己的责任,和白桃无关。

白桃收回思绪,直接开口,“老头,还记得那次偷剑的事吗,你为啥不找那些兵的麻烦,反而教训我,哼,我怕不是你捡来的野孩子。”,说着就两眼汪汪,吃也不吃了,盯着范钟值要个说法。

白桃并不是不讲理,十年坎坷,多少道理都在那个他乡驿道的颠簸中生生落进了心里,“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那些与中原迥异的口音,那里连绵的山,形形色色的路人如同日升日落间的流光,消散殆尽。“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之后的白桃才从一个和尚,一个俊逸和尚那里知道,都是缘法。

范钟自然有理,只是此时小女颠沛许久,刚刚归家,再一见这个可怜样子,一时语塞,狼狈至极。

“伯父身为人臣,那会就已经名满艺林,不好违背法纪,再者是我们有错在先,怎么能再去找别人的麻烦。”,几杯酒下肚韩漠胆子大了不少,随口替范钟解了围。都说要作诗,功夫在诗外。要拱白菜,也是一样的道理。

范钟心里苦啊,这小子和他那个老爹一样,说话的时机恰到好处总能让自己说不出话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韩漠摇摇晃晃站起身,对着范钟深深一揖,“家父今夜遣小子前来,是有要事相商,恳请伯父移步。”

范钟看着此时人模狗样的臭小子差点乐出声,小子果然和那个老狐狸一个样,脸皮厚,演技足。刚刚还酒酣不浅,这会倒说起人话来。范钟瞥了一眼他,起身往后堂走去。

白桃见状也起身拉着母亲去往闺房,范夫人一脸宠爱,跟着小女出了大门,门外候侍的仆人急忙打起灯笼在前为二人照路。

后堂内范钟端坐主位,韩漠坐在次位,将欲开口,范钟摆了摆手,看了眼一直跟在范钟身后的一位男子,男子得到授意三两步便翻上房梁,从明窗跃出。

范钟此时目光如炬,脸上再无一点和蔼,韩漠直觉得此时端坐的范钟不应该是一位年逾古稀的文臣领袖,这等气势他只在那位朝中“军神”身上感受到过。

片刻功夫,那位男子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范钟身后,俯身耳语,“已屏退。”范钟此时才目视韩漠,示意可以开口。

韩漠从袖口取出一张字条展开,快速扫视一遍,瞳孔一张,定了定神开口,“家父原话,小子只是代为转达,‘老东西,是时候了’。”

韩漠这时压力山大,那个坑儿子的老爹什么都没告诉自己,出门时只有一张字条,还叮嘱自己不要提前打开,只有范老儿教他开口才能打开看,谁知道竟然是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话音落下,屋内的气氛焦灼了起来,韩漠额头都微微渗出汗水,心里不禁破口大骂自己那个老爹。

“知道了,我也有一句话要你代为转达”,言语至此,范钟略微戏谑的看了韩漠一眼,随即说道,“韩小儿,爷还要你来说。”

韩漠听闻,立马起身作礼,说了一句不辱使命后落荒而逃,这范钟的气势确实惊人,韩漠直到走出范府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又想到在饭桌上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口气又堵了上来。淦!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啊。

此时的白桃闺房内,母女二人正窃窃私语,白桃把这几年的见闻挑着有趣的统统说了出来,逗得母亲哈哈大笑,前仰后合,只是说着说着范夫人开始怔怔看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孩子,那些好笑的经历她听不进去了,白桃此时也蓦然停止,扑在母亲怀中,哭了起来。

范夫人轻轻拍着白桃的背,哼着一首童谣。案几上的烛火摇晃,送白桃去了小时候的那个夜晚,风声飒飒,蝉鸣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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